“竖子!”贾后终于暴怒,“啪!”那份密折被她狠狠掷了出去。殿里的黄门、宫人吓得跪倒一片。贾后身边的红铜冰鉴亦在她盛怒之下被推倒在地。
陈舞赶紧去扶,就听得贾后对身边的黄门道:“速去请赵王。”
陈舞手一抖,扶了一半的冰鉴咣当一声又倒了。
贾后却恍若未闻,只见她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头上丛生的银发竖得更为明显。纵是侍奉多年,陈舞也未见过皇后如此吓人的模样,心底不禁一寒。
贾谧亦拜倒在地,表面瑟瑟发抖,实则嘴角噙笑——司马遹,娘娘前些年就想动你,都被大母劝和下来。如今大母才走,你就这般作死,看如今还有谁能保你!太子的这些动作有一部分正是赵王透漏的,可见连宗室都不向着东宫!
贾谧自觉胜券在握,太子倒了后,娘娘必不会把储君之位让与旁人。他目露精光,既然贾家能以外姓承嗣,焉知天家不能?
前朝人心浮动,钜鹿郡公府的后院依然安泰祥和。
司马毗这一阵似乎很忙,自上次一别后再没来过,只是隔三差五地遣人送些稀罕玩意儿来。
裴妍现在是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毕竟正如裴妡所言如今钜鹿郡公府一门丁忧,能直接询问朝堂动向的人少之又少,不巧东海王世子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裴娴那里传来消息,道张家父子近来在没有援军的情势下,依然小胜了几场,稳稳地守住了凉州的地盘,没给敌军钻空子的机会。那帮反贼似乎放弃了张家这块硬骨头,转而去攻别的路子了。
很快,张茂的信使也到了,除了报平安的家信,还捎给裴妍一匣子成色上佳的红宝石,道是梁王所赐,正好与裴娴的说辞相应证。
裴妍大大地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一旁的裴妡从匣子里拈起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对着太阳照了照,半只眼珠都被浸染成了血色,是正统的鸽血红。
她点点头,叹道:“倒是好物。我若是你,便叫那张郎君的手下按裴家两房分了再送一次,好叫阿父知晓张家的感恩之心。”这是在暗示张茂不会做人呢。
裴妍却没听出她的深意来,只是觉得妹妹说的在理。她让容秋唤了传信的婆子进来,让她按照裴妡交代的去办。
不料那婆子恭谨地回道:“郎君早已安排妥当,郡公与亭侯处另有孝敬,只是晚到几天。”原来张茂早就安排好了!
这就好!裴妍顿觉松快许多。
裴妡仍是不屑,但张茂确实处事周祥,只好道:“看不出来,张郎君还是个伶俐人。”
时序入秋,因在丧中,今年的中秋过得很是惨淡。
裴憬的妻子柳氏已是大腹便便,小郭氏又感染了风寒,裴妍陪着母亲和大嫂在家宴上坐了坐,就扶着她们回去了。
东海王府倒是送来不少节礼,因小郭氏身上不好,柳氏又即将临盆,便由裴妍清点接收。
里面有不少珍奇的药材,裴妍立刻派人交给顾和缓,看能不能为阿母配出几方固本培元的药丸来。
小郭氏趁势招来女儿,对她道:“自你与世子订亲,从来只见他来,未见你去。虽说女子矜持,但来而不往,如何增进情意?待顾和缓药丸做成后,你当亲自送些与你姑姑和世子,也算成全恩义。”
裴妍不想去,借口道:“儿在丧中,登门多有不便。”
丧中忌婚娶饮宴,华服酒肉,但偶尔的亲戚串门还是可以的。始平公主不照样回宫见帝后?
小郭氏不满意地摇头,点着女儿的脑门,斥道:“夫妻以恩爱为第一要义,你这般冷落家姑与夫婿,来日必有你的苦头吃!”
裴妍没有理会小郭氏的“逆耳忠言”。她自认她的未来定是与张茂在一起。她的家姑和夫婿,在凉州哩。
十月飘雪,洛阳人被初冬的严寒吓得措手不及,纷纷翻出家里的厚衣物。那些没钱的穷人,只能哆嗦着蜷在寒屋一角,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凉。
京城里房屋坍塌无家可归者,无衣御寒者,无粮饿死者,愈来愈多。
张华和陈准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这还是京城,可以想见京城之外,当是如何惨状!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陈准的担忧终于还是发生了——周处刚到关中,就被梁王设计,以五千疲兵挡齐万年七万兵马,最终力竭战死。
随着周处战败身死的消息传来,雍凉刚刚好转的情势又直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