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准却信不过这位天子的叔祖,“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咎。以梁王节制周处,好比以豕犬驱使虎豹。若周处为统帅,则此战必胜;然若周处为副将,准斗胆预测,此战必败!”
这话就有些直了。陈准在张华和裴頠面前素来不温不火,难得看到他如此卖力地为一个人说项。显然,他很看重周处,甚至觉得此番周处去梁王和夏侯骏手底下打仗是狼入虎口,有去无回。
因此陈准才急着来找裴頠,想请他出山劝劝贾后:“不然,请孟将军带一万精兵当周处的前锋也好啊!”
裴頠不可置信地看了陈准一眼,觉得陈准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孟观的品级与周处不相上下,怎么可能让孟将军做他周处的副将?再说孟观乃娘娘心腹,娘娘断断不能为了一个周处,而赔上自己的股肱之臣吧!
何况,以梁王替换赵王,是他与张华一力促成的。裴頠觉得梁王虽庸碌,但在大是大非上不至于那么昏聩。裴頠到底没应他,二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陈准三步一回头,还想说什么,见裴頠一声不吭,知不可能有结果,终是拂袖而去。
同一片星空下,身处凉州的张轨父子,亦在借着棋局讨论此事。
“齐万年与郝度元皆骁勇之辈,父亲以为,朝廷会派谁来?”张茂落下一子,抬头问父亲。齐万年有南下关中之意,朝廷不可能不管。但是派谁来增援,却至关重要,这也直接影响他们张家日后的气数。
张轨拈了拈短须,沉吟道:“孟叔时可,周子隐不可。”
张茂点头,与父亲的想法不谋而合。孟观和周处都是当世的能人,难得的文武全才,在朝中和军中皆有威望。
按理说,周处曾任雍州治下的新平太守,是二人中最合适的。但是周处为人刚直,任御史中丞时,曾与梁王有隙。梁王性狭,睚眦必报,如今他统管西北军务,周处若来,必会遭到梁王的报复。
当陈准为周处奋力周旋时,周处的亲友们亦劝他以母亲年老为由推拒。
周处却摇了摇头,道:“因私怨而推辞畏惧,非人臣之节。”随后不置一言收拾了行囊,辞别家小,随大军开拔,奔赴关中。
裴頠听说周处赴任后,特地书信一封与梁王,提醒他顾全大局,莫泄私愤。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梁王的品性,生生错过了拯救周处的最后机会,也错过了平叛的最佳时机。
这也间接地导致了一系列不可控的后续,为贾后一族乃至钜鹿郡公府的覆灭埋下伏笔,可谓一步错,步步错!当然,此为后话了。
第43章 名利遮目风云起,小人筹谋得胜时 名……
正当贾后为雍凉之事焦头烂额之际,赵王却在孙秀的提议下,处处揣摩贾后心意,替她出谋划策。
贾后每有令出,张华、陈准还会针砭时弊地臧否几句,赵王却总是毫无原则地附议。渐渐地,贾后竟觉得赵王这个老东西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待他愈发亲厚起来。
同时,赵王与太子的关系亦暧昧不清。东宫属员多有秘密出入赵王府者。
赵王在皇后面前也从不隐瞒这点,太子派谁来,说了什么,俱一五一十地密报给皇后知晓。
以至于贾后自信地以为,聪明如赵王,绝不会受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拉拢。多半还是太子一厢情愿。于是对太子更加厌恶——储君私联诸侯,其心不言自明。
张华为此特地来找过裴頠。他忧心赵王别有用心。毕竟这可是位手捧藩兵的诸侯。他犯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一个无子的皇后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頠拈须沉思片刻,道:“如琅琊王氏也未可知。”赵王也许想学琅琊王家那样,两头下注呢?
张华眉头紧锁,心里不大认同。琅琊王氏虽然两头联姻,可也没像赵王这样伏低做小地当皇后的狗腿啊!这般纡尊降贵地献殷勤,所谋非小啊!
与此同时,椒房殿内,贾后手持一份密折,无声地看着,脸上虽不见喜怒,但是侍奉她的心腹女官陈舞,却从她略带颤抖地指尖找到了答案——娘娘如今必是愤怒至极。
鲁国公贾谧跪坐下首,低头将近来调查所得禀报道:“近日,太子买下诸多田产,多积私财结交小人。听侍奉他的婢子密报,太子曾扬言……”
贾谧突然停下来,故意咽了咽口水,假装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上首,见皇后仍不为所动,终于咬牙下“猛料”,道:“待他继位,定要效仿杨氏旧例,除您后位,囚于金庸城,夷我贾氏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