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才还目中无人的司空府门房却对张茂客气得很,连通传都没要,殷勤地就把人往门内引。
张茂不过一介四百石郎官,居然可以随意进出司空府?他一个正儿八经的比二千石校尉,几次三番求见,却连司空府大门都入不得,这是何道理?
孙会一向嫉妒张茂,怎么肯在仇人面前丢人?于是直接把气撒在了守门的门房身上,哪怕张家的家老前来劝和,他也不见收敛。
这些年孙会仗着他父亲孙秀,在雍凉作威作福,早忘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想想,洛阳不是凉州,他阿耶在雍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洛阳,谁认得?
孙会张口,正想编排张茂两句,却听得身后不远的一辆七宝香车上传来一个泠泠若碎玉落盘的女声:“呵,这年头,癞蛤蟆也能做官?奇事啊!”
他循声望去,只见香车上风铃叮咚,坠玉镶珠的纱帘被车边的婢女小心掀开,两个头戴幂离的窈窕女郎先后下得车来。
“阿姊,这哪里是射声校尉?合该叫蛙声校尉贴切些!长得像,说话更像!”裴妡挖苦人同样不留情面。
香风飘过,两个女郎一唱一和,袅袅婷婷走到张茂身后。
面纱下佳人清秀的面容若隐若现,孙会虽看不见二女容貌,但光看这身段风流,便能联想二女幂离后是何等风姿。
孙会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是好色引起的悸动,又是被美人羞辱带来的气恼,好不精彩。
张茂严厉地朝二姝瞥去一眼,那眼神,是感激,是担忧,亦是警告。他又瞥了眼牛车,意思叫她们莫管闲事,赶紧回车上去。
裴妍却没理他,不知为何,当她听到孙会叫嚣“张小郎的阿耶都曾给我父亲牵马”时,她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受张茂和裴憬影响,裴妍对老当益壮的张轨也很敬佩,想到这么一个南征北战、赤胆忠心的老将军,居然被这个癞蛤蟆的阿耶支使去牵马,这是多大的委屈!
她不知道孙会的阿耶是谁,但在京城地界,叫得上名号的人她们姊妹几乎都认识。这个孙会却脸生的很,显然不是洛阳世家圈里的。既如此,就没什么面子可给了。
“瞎说,他除开聒噪似田鸡,还长得肚圆如豕,牙突似豺、面黑类犬。”裴妍摇头。
裴妡立刻会意:“如此四不像,岂非猪狗不如?”
“然也!何如叫他鬼畜校尉!”裴妍鼓掌附和!
听到这,孙会即便再好色,也掩不住被羞辱的愤怒。他上前一步,欲要与两女理论,却被张茂持臂拦下。
孙会看了眼张茂,又看了眼二女,这才了然——敢情是一伙的,专欺负我呢!
他自认怜香惜玉,没有朝女郎们发火,只挑张茂的不是:“你小子可以啊,老子在西北吃沙子,你却在洛阳左拥右抱地享清福。如今受了气,竟支使女人出来耍嘴皮子!怎么,被两个女人前后吸久了,硬不起来了?”
这荤话着实恶毒,张茂一改方才的温文,立时冷了脸,厉声对孙会道:“校尉慎言,这二位是京中贵女,非你我可以编排。”
孙会却一向看不起张茂,他只知张家投靠了河东裴氏,张茂曾给裴家的一个傻郎君做清客,更多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的人,能被什么贵女看上?左不过著姓疏族,小家碧玉罢了。
鉴于赵王在雍凉搅屎棍一般的功力,朝廷最近有调赵王回京、改换梁王之意。
孙会想着,以赵王的品秩资历,回京够必定官拜三公,身居高位。而他阿耶作为赵王心腹,一定也会随赵王回京捞个好差事。届时他水涨船高,还不知有多少人家上赶着逢迎他呢!
他有些惋惜地看了二女一眼。这俩女子,虽幂离遮着,看不清面容,但光瞧身段就是一等一的美人,怎么瞎眼跟了张茂这个小白脸呢?
他比张茂长一岁,却至今未订亲。他阿耶看不上西北的土豪,总想着给儿子在京城的高门贵女里找新妇。却不想想,孙家这不上不下的门第,真正的高门哪看得上他家?是以至今未找到合适的。
张茂拦得住孙会的人,却拦不住他的眼,就见他贼眉鼠眼地直盯着裴家二女看,脸上不自禁露出猥琐的笑。
张茂哪能容他,经年的怒意直冲发冠,当即收掌为拳,对着孙会肥厚的肚子就是一拳,且力道不小,直把这贪色无脑的夯货打翻在地。
孙会惨叫一声,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疼得龇牙咧嘴。他身边的仆从爪牙赶紧上前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