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遮挡住了凌岁寒的面容,但她的声音一听就很年轻。这些江湖汉子默认年轻女人没本事,哪怕看见了对方携带长刀,明知对方亦是习武之人,也并不把对方当一回事。而越是面对不如自己的“弱者”,他们的脾气便越发地暴躁,几乎一点就炸,猛地一下向凌岁寒扑去,欲要给她一个教训。
凌岁寒身形不动,左手握着桌上的环首刀,甚至没有拔刀出鞘,便蓦地向前一扫,刀风飒飒,她手中的长刀瞬间成为一片缭乱的影子,旋即只听哎呦两声,率先扑上前的那两名汉子已摔倒在地,还带倒了两张椅子。
“谁应谁就是。”她继续坐在座位上,声音冷如寒冰。
由于适才凌岁寒是侧对着他们,视线受阻,他们只能看见凌岁寒握刀的左手,这时摔在地上的他们抬起头来,才忽地发现了凌岁寒身体右边那空荡荡显然只有半条胳膊的袖管,大惊失色。
江湖里残废的习武之人并不多,残废的还能把刀使得这么好的高手更不多,难道……
畏惧之心顿生,然而他们犹豫了片刻,仍是梗起脖子,坚持道,“可……可是定山派又不止犯了一次错,有可能他们还……还冤枉伤害其他许多无辜……”
“许多?”凌岁寒冷冷问,“有哪些?”
“这……我们暂时不知道,不过他们正在复查他们从前处理过的所有江湖纷争,如果他们没有做亏心事,哪还查什么查呢?”
“敢情你们都是胡乱猜测,那还嚷嚷这么大声,不就是嫉妒定山派的侠名吗?”
说这句话的并非凌岁寒,而是店里的另一名客人,看衣着打扮,应该只是普通百姓。其实这群江湖汉子的言行早已引发众怒,只不过众人看他们长得五大三粗,又携刀带剑的,心中不忿,也不敢招惹他们。直到店里终于出现比他们更有本事的女侠,在场百姓们这才鼓起勇气,纷纷附和,为定山派打抱不平。
一个人发声,便会引起更多人的发声。在场不少百姓举出自己的例子,从前哪年哪月哪日,定山派的哪位侠士帮过自己或自己的亲朋好友什么什么忙,绝对真实,绝对没有任何误会。
包括春满楼的店老板也道:“我还记得,三年多前定山派有两位道长追踪一个采花贼追到了我家小店。那恶贼的武功是真不低,和两位道长打得有来有回,好不容易那两位道长才把那恶贼制服,也损坏了我们店里好几张桌椅,更吓跑许多客人。事后,那两位道长不仅把桌椅钱全赔给我,还特意让我算了算当时都有几桌客人吃饭,每桌客人点了些什么菜,把那些客人没给的饭钱也都一并赔了。说老实话,在我家小店打过架的武林人士那么多,像他们这般细致的,我再没有遇到过。”
对于这家店里每一位老百姓的发言,凌岁寒等人都很认真地倾听。当听到这里,凌岁寒不禁微微一愕,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两把椅子,椅角似乎确实磕了个缺口。她轻咳一声,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板,递给老板作为赔偿。
那老板眉开眼笑,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遂将铜钱揣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好啦,诸位都消消气。”颜如舜突然站起身,慢悠悠走到那几个汉子的面前,蹲下身,语气似乎很温和甚至很轻快地道,“你们指责定山派,是因为觉得他们冤枉了无辜,这说明你们认同他们前不久说的话,召媱和凌岁寒师徒都是好人喏?”
适才将自己打倒在地的那名独臂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召媱之徒凌岁寒。这群汉子心有余悸,哪敢说她们不是好人?
颜如舜扬扬眉:“那我介绍一下,这位少侠——”她伸手指向一旁的白衣女郎:“便是你们知道的那位凌岁寒。既然她是好人,你们刚才对她出手,这是不是很不应该?是不是得当众道个歉啊?”
那群汉子心有不甘:“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们都要‘教训’她了,她能不防卫吗?但她防卫之后,不能代表你们的错误便可以一笔勾销。这世上只有恶人才会欺负好人,如果你们不愿道歉,只能说明是你们不可悔改的恶人,那我恐怕就得为民除害——”
“道歉!”那群汉子虽不认识面前女郎是谁,但她既是凌岁寒的同伴,想来武功也不容小觑,只纠结了一下,自己的命肯定比面子重要,当即道,“我们道歉,是我们不该胡说八道,更不该对凌女侠动手。”
看他们前倨后恭的模样,店里四周登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们可以滚了。”颜如舜也笑着站起身来,回到桌边坐下,“记着,滚之前把你们的饭钱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