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说,此事是她亲眼所见。除非她在骗我们。不过……倘若杀人凶手确实尹若游,”凌岁寒一直紧盯着谢缘觉,倏然挑眉道,“你不会又要生气了吧?”
“生气?为什么?”
“你不是说,这世上谁都没有权力夺去别人的生命吗?”
“是,杀人的确不该。可古往今来,从来有善便有恶,有对便有错,正如有生便有死。”这时候的谢缘觉似乎又恢复她一贯以来的淡漠,冷冷如天上月,“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到处都有杀戮之事发生,即使不应该,也由不得我来在意。”
所以她需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多为自己考虑。这是九如常常告诫她的话,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是如此做的,像刚才那样和凌岁寒争执起来、而导致自己情绪波动的事不可以再出现。
凌岁寒看着她不知何时又骤然冷漠起来的面孔,愣了一下。
她则继续道:“你和重明约定了夜里会合,现在她久久等不到你,肯定认为我们出了事。”
凌岁寒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始终凝视着谢缘觉,半晌,才慢悠悠颔首道:“所以我想要悄悄回去找她,但是你……”
“天色已晚,我得要睡觉,你如果想去便一个人去吧。”
“我猜你也不会去。你的身体没问题了?不会……不会再突然昏倒吧?”
“方才是意外情况,我身体没那么弱。况且……即便又发生什么,你别忘了我是大夫。”谢缘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稍稍顿了顿,又道,“若你真要回去,记得看看那只鸟儿。我们今晨离开时,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只给它准备了白日的粮食,它夜里恐怕会饿肚子。”
“鸟?”
“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尹螣,她救的那只雏鸦。你不记得了?”
后来尹螣消失,她们被迫养起它,已养了十几日,凌岁寒怎可能不记得?她只是有些诧异,都到了这种时候,谢缘觉居然还在关心一只鸟,蹙眉道:“我们是没回去,重明总会回去的,她会给它喂食。”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不知为何,重明对乌鸦似乎有些厌恶,她之前也说过乌鸦是不详之鸟,我担心她并不愿意照顾它。”
从前舍迦倒是也一样对各种小鸟小猫小狗充满怜惜。记得当年睿王府花园的各个角落便遵她之命总是放着许多食物,供偶尔闯入睿王府花园的野猫食用。恍然间凌岁寒又忆起往事,对谢缘觉身份的怀疑加深一层。但无论谢缘觉是不是舍迦,凌岁寒现在都好奇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明明心肠这么软,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好吧。我去看看它。”
回到无日坊的旧宅,四周静悄悄的,凌岁寒在各处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颜如舜的身影。她只好先完成答应谢缘觉的事,从厨房里拿了些小米,继而来到一间屋里,放在窗台小窝里的雏鸦果然饿得厉害,这会儿仍然醒着,看见熟悉之人,扑腾起刚刚长齐羽毛的翅膀,可惜还未学会飞翔,只能从它的动作中看出它的喜悦。
凌岁寒给它喂完食物,转过身正要出门,忽望见倚在门边的一个修长身影,心下一凛,手比脑子更快,先按住腰间刀柄,才借着门外的月光看清此人的相貌。
“重明?”她又松开手中的刀,怫然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人?”
“我才回来,看见你在给它喂食,便没打扰你。下一次,我脚步重一些?”颜如舜向左右望了望,“怎么就你一个人?谢缘觉呢?”
“她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在别的地方休息。你已经知道在铁鹰卫发生的事了?”
“我一直没等到你回来,所以也去了趟铁鹰卫,听了一阵那些官兵的谈话。”颜如舜走到她身边,看向她后背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你好像也受了点伤?严重吗?”
听罢这句话,凌岁寒皱皱眉头,甚是纳闷:自己是不是在颜如舜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点愧疚自责?
今日之事,要怪就怪胡振川,甚至可以怪尹若游,但怎么着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在愧疚什么?
凌岁寒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遂笑着摇摇头道:“我的伤更轻,何况不是还有一位小神医帮我治伤吗?诶,你在铁鹰卫都听到些什么?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颜如舜的目光渐渐从她的后背移向她的面庞,若有所思:“我的确听到了一个很令人惊讶的秘密。倒是让我有了个主意,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
“什么主意?”
颜如舜正要开口,话到唇边,忽地又将话锋一转:“人齐了再说吧,免得到时还要再说一遍,浪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