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
祝玛惊了。
祠堂和许易水家隔得近,乡下人声音大,房子又透风,买罪奴的那天黄昏,村长领着剩下的那个瞎子去问老许,她是听见了的。
本来还觉得也算是个好归宿,但怎么这许易水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跟个木头一样呢?
“你先把她衣服脱了,”祝玛叹气,“我去把火笼生起来。”
许易水还在看着苏拂苓的脸,没动作。
她刚才还在想怎么让苏拂苓傻,现在忽然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看着许易水不动,祝玛也在疑惑:“?”
“愣着干嘛啊!”
被祝玛的声音一吼,许易水下意识转头看向祝玛,脸上还带着点茫然。
祝玛叹气,鼻孔都气大了:“她那衣服都是湿的你没看见啊!”
“你衣服倒是干爽,知道给自己换怎么不给你娘子也换一身?”
“这么冷的天,镇上落水,回来路上还淋雨吹风了吧?”
“这大半夜的还裹着湿衣服。”
“寒……邪气入体,阴湿气重,她这小身板儿,不烧起来才怪呢!”
“那你既然买了她,不能因为人是瞎子,就太过薄待了吧?”
祝玛叽里咕噜话如倒豆一般将许易水一顿数落。
“我,我去给她拿换的衣服。”许易水风一阵的跑出了屋去。
火笼其实就是在地上挖的一个半米长宽深的坑,边缘放些防火的石头,平时烧火什么的,就在坑里直接燃柴就行。
上头搁个架子,配上吊锅,做饭烧水都很方便。
祝玛将吊锅换成小一点的吊罐,在里头加上水,又切了些姜片,掰了块儿土红糖放进去。
翻了苏拂苓的包袱,许易水才发现她的家当实在是少得可怜,衣服里外里只有一两件贴身薄衣,只能顶个内里的换洗。
从自己的箱笼里翻了最新最干净的衣服,许易水一起拿去了祝玛家。
“愣着干嘛?”
祝玛是个巫医,这会儿正在挑待会儿要烧来求神问卜的蛋,见许易水抱了团衣服站在门前不动,不由皱眉:
“去给她换上啊。”
“你今天怎么这么呆?”
第22章 早死早超生。
祝玛端了烛台,在房间的四面八方点上,整整十二盏。
火笼的光加上蜡烛的光,将屋子照得十分亮堂。
许易水拢了拢床帘,将光隔绝了七八分。
床幔下的这方天地,又恢复了昏暗,朦胧得像是在星野之下。
挡光,也是为了挡自己的视线。
现在这样就刚刚好,模糊的一片,但不至于看不见苏拂苓的人影,也不至于能看清苏拂苓的身体。
不敢耽误时间,确定视线妥当后,许易水便开始上手给苏拂苓换衣裳。
给一个烧昏头,几乎毫无知觉的人脱衣服并不算太难,只需要拆解开关键的衣绳,然后捏住衣角往下扯开便是。
大概是苏拂苓烧得太烫了,那股冷梅香也随着热气蒸腾得越发的重。
每褪下一件,便重上一分。
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整个床帐里,许易水的鼻尖萦绕的全是梅香。
祝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只剩下火笼里木柴噼啪的燃烧和衣物摩擦之间的簌簌声响。
有汗水从额头上滑落,许易水不甚在意地擦了。
穿衣服会相对而言麻烦一些,不可避免的需要去扶住人,想了想,许易水拿了苏拂苓脱下来的衣服裹在手上。
苏拂苓有些太白了,明明是昏暗的视野,却也能因为那股子白劲儿而准确的看见身形轮廓。
许易水侧了侧眼避开,扶起人靠在肩上,再将干爽的衣服罩了上去。
一层一层。
冷梅香沉寂下来,仿佛刚才的浓烈逼近只是一场错觉。
“我换好了。”托着头将人放在枕头上,许易水松了口气,捞起遮挡着的床帘。
“嗯。”站在柜子前的祝玛点了点头,从一众鸡蛋筐里挑出了一个大小适中,形状偏圆的绿壳鸡蛋。
又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黄澄澄的纸钱。
刚才还有些衣衫凌乱的祝玛,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身上是那件许易水十分眼熟的,见她穿过不少次的藏蓝色红白腾纹的袍子。
这个袍子长得很特别,除了祝玛,许易水没看见别的任何人穿过类似的衣裳。
袍子的衣袖很宽大,袖子边、身侧和裙边还挂着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小石头穿成的链条,最下边坠着铃铛,随着祝玛的动作,叮铃啷当得直响。
作为巫医,这是祝玛最隆重的一件衣裳,每次有人生重病到需要烧蛋求神问卜的时候,就会穿上它。
吊锅被撤开,换成了一块圆形的带着复杂纹样的石板,祝玛将纸钱放在石板之上,而后左手捧着蛋,右手竖成剑指模样,站在了东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