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来姜伶再没有谈过。原来在那段爱里,被困住的从来都不止她一人。
该说陈斯然是太过柔软,还是太过愚昧呢?——明明此刻她才是弱势方,可她竟因怜悯而欲落下泪来。
“姜伶,你需要帮助,这不是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的?”姜伶突然打断她,近乎低吼。
“假装心平气和地和你做朋友就是正常的?是你昨晚亲口告诉我,你依然还对我有感情!你给了我希望,现在又想收回去?甚至想彻底和我断了联系,一点念想……也不再留给我了……”
陈斯然看着姜伶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在那段感情里,姜伶受到的创伤,远远不比她受到的少。
那个曾经总是对她羞赧的少女,现在可以毫不犹豫地欺骗她、囚禁她、吼叫她。
她一定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我们冷静一下,好不好?”陈斯然哀伤地看着姜伶。姜伶的状态已经偏执,她不能被姜伶的话带着走。
她尝试和她沟通,“姜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被你捆在这里,像个标本,你觉得这是被爱的体现么?”
“那你说,什么才是爱?像你那样,嘴上说着还对我有感情,转身就能对别人坚定不移?”
姜伶似是平复下来,伸手轻轻抚过陈斯然的脸颊,眼神暗了暗。
随后声音却又一次拔高,几近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对她那么坚定?当年我提分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这样挽留我?”
姜伶越说越激动,陈斯然不知道她只是在发泄,还是真的在索求答案。
只是在这一瞬间,她想清楚了一些事。在姜伶的问题里,她突然找到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姜伶,你听我说。”她潸然道,“我后来确实也后悔过——如果我在那时坚定地抓住你,不管你怎么推开我,我也不放开,我们这段感情的走向,会不会就不一样。”
“但现在我知道了。就算那次我坚定地抓住了你,后面你也会因为别的事推开我。因为在那段感情里,我们从来就没有成长。”
“你问我为什么不坚定地选择你,却坚定地选择了殷念。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从你那里获得确定的爱。可你知道我在殷念那里获得的爱有多确信吗?”
“在她那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被确信地爱着的时候,是会因幸福而流下泪水的。是她的爱给予了我坚定的理由。”
“当然,我这样说,不是把责任全都推在你身上。因为爱是相互的。我没有从你那里获得确信的爱,所以我没有坚定地抓住你;反过来说,你也没有从我这里获得确信的爱,所以你一次次推开我。这两者不分先后,互为因果。”
“所以姜伶,我们必须要承认,我们其实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爱对方。对于对方来说,我们确实都是特别的。但那份特别掺杂了太多东西——关于青春的眷恋,关于我们的付出,关于再也回不去的十八岁,再也不能重来一次的真心。”
“我们都被那段感情困住太久了,是时候直面自己了。承认是自我疗愈的第一步。在这以后,我们才能走出来。”
说出这一段话,陈斯然感到酣畅淋漓。好像淤积已久的一口浊气,也随之吐了出去。
姜伶的状态明显已经不太稳定,她不知道说出这些话会引发什么后果。
但无论发生什么,她照单全收。
出乎意料地,姜伶却冷静了下来。
然后开始掉眼泪。
她哭的时候很安静,连肩膀都不怎么抖动,只有鼻翼两侧随着抽气轻轻翕动。犬齿轻轻咬着下唇,仿佛这样就能把呜咽声堵回去。
泪水顺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淌下来,在下颌处悬了片刻过后,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她背过身去,开始抹眼泪。
陈斯然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她。
就像十八岁时那样。
在那段感情里她们都有错,都不够成熟。
可是曾经的付出是真的,真心也是真的。
如何不心动呢?如果一个人在最纯粹的年纪把自己的脆弱剖开给你看,如果你被交付真心被当做例外。
时间好像又倒流回十八岁,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那片星空之下,姜伶对她那番剖白,那个草莓味的,漫长而湿润的吻。
现在她还给姜伶了。
谁也不要再欠谁。
第50章 别再刻舟求剑
不多一会儿,姜伶抽了几张纸,擦干净眼泪。似乎觉得不够,又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再回到房间时,她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下来。
“疼吗?”她伸手摸了摸陈斯然身上的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