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人开朗阳光的社交外皮下,是无数个悲伤、自责、悔不当初的夜晚;
是无法释怀的痛、何以是己的怨、无辜被网暴的冤,以及大半个躯体的麻木。
“那时你还小,大人都有义务为孩子遮风挡雨,因为爱你,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把男孩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安抚着。
“不是,你不知道……不过后来呀,我妈教了我一句话‘我没错,错的都是别人’,后来我幻想出一个假想敌,把所有不如意的事都推到这个恶鬼身上,是这个恶鬼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我没错,一点都没错!”
这样一想就舒服很多,终于能直视阳光下的阴影,他们的爱,给了他坚韧的外衣。
“风哥,你说这方法是不是特别好。”
男人读医时学过心理学,这是遇到重大挫折后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他揉着男孩的头发,说着傻话:“只要你觉得好,我也会陪你一起去骂这个假想敌。”
“你不会觉得很傻?”
“不会,我的宝贝。”
楚非昀又跟他说起以前家里人的趣事。一个热热闹闹的、却温馨而真实的家,光听着,就把秦风那颗早已在冷淡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心给烘得暖融融的。
这就是他的小太阳的原生家庭呀。
听着楚非昀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诉说,又看着他平板上的添加了光影的效果图,秦风却有种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一句话陡然闪现在他脑海:“大哥哥,我一定会好起来,对吧?”
第39章
夜晚, 楚非昀回到酒店时神色恹恹,本已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还说着要与小伙伴核对工作进度。小伙伴们都是话唠, 秦风深知他一打电话能唠很久。
在男人有如实质的目光逼视下, 与小豪雪儿他们连线, 匆匆聊完工作。
洗完澡,秦风用浴巾把楚非昀包起抱出来, 为他吹干头发, 再按揉完他麻木双腿,两人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但许是男人的声音太过低沉, 没一会儿那可爱家伙已经睡着了。
秦风忙为他换上柔软的睡衣, 指尖掠过他的背部, 脊椎手术、肾脏摘除手术交叉形成的十字形伤疤,不由得更是小心翼翼。
又轻拍醒他吃药。
做完肾脏移植多年, 免疫抑制剂不能断;再加上时不时神经疼痛,每天其实都要大把大把服药。
2月份住院时, 为他检查过身体后,秦风已让内科会诊过、调整过药物, 全为他更换成了昂贵的进口药物, 不仅能有效降低对肠胃的损害, 还能减少疲劳感,特别是大大降低引发器官器质性病变的风险。
想要这男孩与自己白头偕老, 他会从每一处、一点点改善这男孩的一切。
就因为专业,所以才清楚医学与科学的局限。
为更好管理他的病情,从1月份拿到他病历时,就一直留意着国内外相关学术报告, 私下请教了母校Z大的老师;4月份上了京城,也向S大及国外来访的,好些相关脊髓神经外科专家当面请教过。
老前辈们见患者心衰、只有一个移植肾,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免疫系统较弱,都预测使用目前几种细胞疗法,可能引发严重的感染和其他并发症。
也肯定了秦风的判断,还是采取以改善生活质量为主的保守治疗方案,包括优化药物管理、加强物理治疗和康复训练。
换句话说,“风险太大的,没必要嘛。”
把已经困得坐都坐不住的男孩拥在怀里,为他握着水杯、看着他吞药,想象药片磨过咽喉的疼痛,看着时间等药物都顺利到达胃部,再把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的男孩平稳放回床上。
他快速洗完澡,上了床躺在楚非昀身边,并悄悄解下男孩腕上的智能手表。
截瘫患者须每两小时翻一次身、预防压疮,平时家里有电动护理床,能设定好时间定时倾侧。但酒店没有这设施,出门在外,楚非昀都是设了闹钟,每两小时自己翻身。
大宝贝揪着床单翻半天才翻过来,秦风怎舍得他连觉都睡不好,还不如秦风醒了为他翻呢。
被喜欢的人需要,秦风无比满足。
楚非昀晚上睡得并不好,并非打鼾,而是气息不稳定,偶尔会有类似喘鸣的声音从胸腔深处传出,仿佛空气在狭窄的气道中艰难通过。
由于胸椎损伤,失去大部分腹部肌肉的力量,在夜间平卧时更容易出现呼吸困难。
小心翼翼半抱着他,秦风常常分裂成两半:
一半是无情的专业医者,清楚这是充血性心衰的表现,除了用药控制现在也爱莫能助;
一半是担惊受怕的凡人,为深爱的恋人每一处非健康体征而心疼不休;
手表上的轻微震动唤醒了秦风,两小时,该给他翻身了。他揉了把脸清醒一些,发现男孩已经从他怀抱中爬了出去,背对着自己;还发现在微光下,这具瘦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