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刑床已成血海,林愫破碎的中衣下躯体已是千疮百孔。
她强撑最后一丝清明,仰头嘶吼:““陛下!钉刑已过,可愿听民妇一诉冤情?!”
言罢,她摸出浸透血渍的卷轴:“陛下,这是民妇状告徐琅珩的证据!徐琅珩丧尽天良!生生挑断九阳郡主手筋,用药迷其心智竟,竟逼她劈碎程氏满门灵位!”
阿阳?
官家手上一顿,他看向徐案图与徐玉,笑道:“阿阳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爱卿,朕将阿阳赐婚于你们徐家,原想着是桩美事,你们若不喜也不能滥用私刑啊。”
他语气轻柔,宛如闲话家常。
齐国公跨步出列,玉笏直指徐氏父子:“程氏虽罪,然逼子毁亲灵,此乃人神共愤!”
徐案图伏地叩首:“陛下明察!定有奸人栽赃!”
“陛下,民妇这还有徐玉徐大人的密信为证!”林愫掷出密信,字迹遒劲如徐玉平日笔法。
官家拾起端详,温和笑着:“徐爱卿,朕记得你的独家绝学,这字应是你的吧。”
笑意慢慢从眼底消失:“若仔细瞧倒像是描出来的。徐卿,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他将信笺轻轻一扬,密信轻飘飘落到徐玉脚边,徐玉震惊看着信上的字迹。
的确形似,仅缺了自己运笔时那抹凌厉锋芒。
是程朝...
程朝每日在琼琚阁临摹他的笔迹......
第77章 难两全
“砰!”
劲风扑灭烛火,案上未干墨迹在风中卷起边角,正是程朝临摹他笔迹的字帖,此刻看来,每一笔都是嘲讽的利刃。
“回来了。”
铜镜倒映出他苍白脸上暴起的青筋,程朝不为所动稳稳抹上最后一处的胭脂。
“呵,郡主殿下好个逢场作戏!”
徐玉掀翻书案,狼毫笔与砚台轰然坠地,墨汁在青砖上蜿蜒。
“装疯卖傻、临摹笔迹,原来郡主打的是这般算盘!”
月光勾勒出冷硬的轮廓,积压的恨意覆在她眼底:“你可知,你们徐家一句句是我害了程家,让失忆的我亲手砍断我父兄的排位时,我有多痛多恨?”
她缓缓起身,裙摆扫过满地狼藉:“你明明都知道。”
“程朝。”
徐玉死死攥住腰间玉佩几乎要将其捏碎:“你每日枕在我身侧说着甜言蜜语时,可曾有半分真心?”
他逼近她:“那些与我同游画舫的日子,教蓉儿识字的温情,都是假的?”
“假的。”
清脆巴掌声响彻室内,猩红的指印烙在徐玉脸上。
她冷笑拂袖:“让我一直失去记忆,不过是想将我驯成听话的傀儡,你以为我是蝉,未曾料到我偏偏是那只雀。”
所谓温柔缱绻,不过是淬了毒的蜜糖。
满地脆响中,徐玉踉跄后退,他哑声问:“这些年我护着你,纵容你与蓉儿亲近,甚至......”
“甚至设局支走徐琅珩?”
程朝甩出染血密信,纸页拍在他胸口发出闷响:“你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借刀杀人,为你仕途清障罢了。”
她逼近一步,眼中寒芒毕露:“徐玉,你我皆是这棋局里的刽子手,谁也别装无辜。”
“......”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徐玉惨白的脸。
“程朝,你好狠的心。”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密信,指腹抚过那些模仿自己笔迹的字迹,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少了几分神韵,自始至终,他都活在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里。
“我等的就是你们,记忆不是我的束缚,是你们的吊绳。”
碎纸如雪纷飞,徐玉盯着她眼底跳动的恨意,突然笑出声来:“没了我庇佑,你当真以为能活着走出这吃人深宅?”
“世情薄,人情恶。”
程朝理好凌乱的云鬓,望向窗外翻涌的雨幕。
“与虎谋皮的下场,我早已料到。但只要能看着徐家覆灭,就算坠入阿鼻地狱,我也甘之如饴。”
霹雳裂空,雨幕如帘,金吾卫的锁链声刺破徐府沉沉夜色。
徐琅珩披头散发被拖过青石甬道,雨声中求救声撕心裂肺:“父亲!救我!我是您亲生骨肉!伯父,你不能弃了我啊!伯父!”
“......”
徐案图立在滴水檐下,他本可保下徐琅珩不死,要怪就怪他太贪,竟妄图取代他们大房的位置。
呵,这孽障暗结党羽、觊觎家主之位,不除何以安朝堂?
雨水灌进喉咙,呛得徐琅珩剧烈咳嗽,他偏头望着廊下纹丝不动的徐案图:“好个徐家当家人!”
幼时他跪在祠堂求父亲赐字,得到的是一句乳臭未干何谈表字。
及冠那年想谋个实职,被伯父一句历练不足打发去守祖宅。
如今东窗事发,他的父亲,他的伯父竟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任由他在雨中被拖向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