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案图!你今日弃我如敝履,他日也必遭反噬!”
在徐家眼中,自己从来都是棋盘上可弃的卒子,而所谓血脉亲情,不过是维系家族体面的遮羞布!
“爹爹!”
蓉儿赤足奔出长廊,绣鞋不知何时遗落在洇血的水洼里,裙摆沾满泥泞。
“不要带走我爹爹!”
她扑向泥泞中的父亲被金吾卫粗暴推开,膝盖磕在了石板上。
“蓉儿别怕!爹爹在!”
徐琅珩见女儿染血的裙摆忽然发了疯似的挣扎,锁链在他腕间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的父亲没有给他取字,如今他还未替自己的女儿取个像样的表字...
“带走!”
蓉儿跌跌撞撞追至朱漆大门,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救救您爹爹吧!他不是坏人!”她转身扑向徐案图,小手上还沾着
父亲的血。
“......”
徐案图低头看见那张沾满泥水的小脸,喉结滚动间终究别开视线。
“孩子,这孽障连累家族,你该与他撇清干系才是。”
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泪痕,蓉儿瘫坐在地,那个曾说要保护她的爹爹,那个总在深夜给她塞糖渍梅子的爹爹,如今成了家族弃子...
“程朝,你看到了,她没有父亲了。”
徐玉攥着程朝的手腕:“蓉儿那么喜欢你,你却害的她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没了双亲的稚子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程朝反手挣脱桎梏:“徐玉,你们徐家的罪孽,怎成了我的过错?”
她咽下满腔的心疼,莞尔一笑:“是你们徐家人做下的孽障,徐琅珩妄图夺嫡,徐案图弃子保家,这盘棋不过是你们自相残杀。是你们害的一个孩子不得母亲疼爱,如今又失去了父亲的庇佑。”
一个刚新旺的家族,怕的往往不是无后起之秀,而是害群之马。
自己早就知道仅凭徐案图会舍弃徐琅珩这枚棋子,也清楚这局不可能会扳倒徐家。
可那又如何?
只要看着这些人骨肉相残,听着他们在权力的泥潭里挣扎哀嚎,便足以慰藉程家满门冤魂。
“程朝,你变了。”
“拜你所赐。”
徐玉袖中暗藏的密诏被攥得发皱,听着程朝字字诛心的话语,喉头腥甜翻涌。
“你会后悔的。”
未及程朝反应,他已大步踏入雨幕俯身将瑟瑟发抖的蓉儿抱起。
“蓉儿别怕,叔父在。”
小姑娘沾着泥水的小手死死揪住他衣襟,隔着雨帘,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向程朝。
她是在恨自己吧...
程朝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喃喃自语:“抱歉,蓉儿,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之路...”
...
三日后,徐府角门悄开。
老嬷嬷撑开油纸伞:“表姑娘请。”
徐家每块砖都浸着程家人的血...
阮清竹垂眸立在小院前,素色披风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腕间那支程家旧玉镯润着冷光。
几个月前,她与徐玉做了笔交易...
“告诉徐大人,我想见程朝一面。”
“是。”
不过半个时辰,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着玄色锦袍的徐玉立在檐下,衣摆还带着夜露的湿润,眉眼间透着审视:“阮娘子这是何意?”
“我要见程朝。”
阮清竹抬眼直视他,声音平静:“徐大人若应允,我手中的一封密信即刻奉上。”
袖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攥紧,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明日巳时,琼琚阁。”
琼琚阁的雕花槅扇推开时,程朝握笔的手一颤,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晕染成狰狞的团块。
“阿阳,是我。”
阮清竹鬓边别着未褪的素白绢花,她静静立在门槛处:“阿阳,你瘦了。”
程朝手中笔杆当啷坠地,墨汁溅上裙裾。
“三嫂?程家流放岭南,你为何会在徐家?”
鼻尖一酸,泪珠落下。
程朝哽咽道:“对不起...连累你卷入这漩涡中。”
阮清竹疾步上前,双臂紧紧圈住那副嶙峋的身躯。
“阿阳,该说抱歉的是我...”
隔着衣料清晰感受到对方后背凸起的骨节,与自己的竟一般嶙峋。
“是我,是我给你父亲...给你...给你三哥...下了毒...”
她将脸埋进程朝颈窝,泪水滚落:“阿阳,是我父亲,他用我小娘的命逼我...我没有办法...”
什...么?!
程朝僵硬一瞬,她用力推开阮清竹:“你对得起我三哥吗?!”
“阿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父亲用小娘的命逼迫她给徐家传递程家的消息,逼迫她给程家人下毒。
“够了!”程朝红着眼眶,全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