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侧头看向萧溯笑了一下,未发一言抬手便是一个肘击,萧溯猝不及防,闷哼中面如猪肝色,双手捂着径直跪到地上。
“哎呦,这算工伤...”萧溯龇牙咧嘴,脸上满是委屈。
柳眉微挑,程朝轻嗤一声:“嫂嫂莫要理会他。”
阮清竹抽噎着摇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衬得双眸愈发楚楚可怜:“不怪二妹的,她也是为母亲感到气愤才处处针对我。”
萧溯弓着腰揉着肚子,惨白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般又凑上前,明摆着还是想为这单生意在争取一番。
“三夫人,那阮二小姐分明是仗着长辈撑腰肆意欺辱于你。她若真是为长辈出气,怎不见她去寻程家的麻烦,偏要捡着三夫人你这软柿子捏?”
他拍拍腰间软剑,眼睛亮晶晶的:“您只需出五十两银子,我很有专业素养的,我保证...”
“......”
程朝又冷不丁瞥了他一眼,萧溯当即条件反射跳出一大步拉开距离。
“刚刚那下算送您的,第二下可得加钱了。”
眸光黯淡,阮清竹还是摇头,她小娘原是被母亲请入府中为她弹筝唱曲的歌姬,那日小娘如往常一般为母亲弹筝唱完曲敛衽行礼出府时,不巧撞见喝的醉醺醺的父亲,父亲不顾小娘的挣扎将她压在花圃中强要了小娘的身子。
待父亲酒醒后,看到蜷缩在角落
衣冠不整的小娘,心中自觉有愧才将人买入府中抬做了小娘。
这事让母亲沦落成了长安命妇中的笑柄,始终如一根尖刺梗在她心中,母亲与其他妾室对这个突然闯入的歌姬百般刁难,她小娘在阮家深宅大院中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小娘为了她能在阮家活下去,自愿为奴为婢伺候着母亲。哪怕从前那双能弹去世间名曲的十指被母亲磋磨得变形扭曲,小娘从不曾抱怨半句,如今她虽嫁入高门显贵的程家,可她的小娘仍要在母亲手下讨生活,自己不能得罪阮清珠,万一阮清珠在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她的小娘又不知要遭多少罪。
阮清竹的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怪她的。”
男子欺辱女子被称为风流,女子嫁入高门被骂为爱慕虚荣。
阮家后院的腌臜事,程朝多少也听阿娘提起过不少。
她紧紧握住阮清竹的手,目光坚定而炽热:““嫂嫂,你莫要再如此委屈自己。你如今已是程家的人,有程家为你撑腰断不能再任人欺负。至于你小娘,我三哥定会想办法将她接出阮家,让她安享晚年。”
阮清竹抬起头不安道:“真的可以吗?可母亲那边……”
“嫂嫂且安心,一切有我们呢。”
回到程家,程朝换下繁复的罗裙着一身月白劲装衬得身姿愈发利落飒爽,靴底与青石板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踏入院中,抬眼便瞧见萧溯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那一轮高悬的明月。
她打趣道:“怎么,我们萧溯大侠真身难不成是一匹狼,喜欢对月嚎叫不成?”
她怎么走了不带半点声音的?!
萧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瞬间炸毛:“你才喜欢对着月发狂呢,我这是在计算今日的加班时长。”
“好好好,是我误会了,萧大侠日理万机,连赏月的时间都用来计算加班时长了。”她的眼眸弯弯,满是调侃的意味。
萧溯挠了挠头,别过脸去:“属下只是见这月色正好,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程朝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有感而发?那你且说说,这月亮究竟有何妙处,能让我们的萧大侠如此着迷?”
“这月亮,阴晴圆缺,变幻无常,却始终高悬于天际,照亮世间万物。”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似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
程朝微微一愣,没想到萧溯竟能说出这般富有深意的话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赞赏道:“没想到,你这平日里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竟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两人在月色下,一个站着一个笑着,夜风吹过,吹动着程朝的衣角和萧溯的发丝。
程朝笑道:“其实,我还好奇你以前的生活的。”
萧溯挑眉:“这算背调?打工都打了几个月了,这会才开始背调是不是有些晚了。”
“了解下属,也是一名合格主子需有的美德。”程朝一本正经地说到,眼中含着笑意。
萧溯仰起头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眼底涌起历经沧桑后的平静,隐隐夹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缓缓开口:“我以前就是在江湖中随便烂活着,江湖什么都重要,情、信、财、恩、仇,只有人命是最轻贱的。”
从那个地方走到长安,他花了两年时间,头一个月用来感时悲秋,后头全靠一口气撑着一路走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