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可就是凭着那股子烂活着的劲,我还是走到了这里。”萧溯笑了笑,笑容中多是自嘲。
不过,现在想想,那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经历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让他学会了如何在腥风血雨中生存下去。
程朝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温柔而有力:“以后,你跟着我,身为你的主子,在我这里,你的命便比什么都重要。”
月色洒在两人身上,映着程朝认真的神情。
“......”
萧溯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露出那抹吊儿郎当的笑:“这个月的俸禄要是敢少一文钱,我可真要对月发狂嚎叫了。”
程朝唇角上扬:“那可成,我还没听过狼人的嚎叫呢。”
“啊呜~就是这样。”萧溯一本正经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嚎叫。
紧接着,他面无表情伸出手掌心向上,理直气壮道:“刚刚是狼人嚎叫示范,收费五文,还请郡主殿下现给。”
程朝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从袖中掏出五枚铜钱放在他的手心,故意板着脸道:“这钱可给得冤,你的叫声可真不咋像。”
“不像就对了,这可是我萧溯的独家狼嚎,外面想听还听不到呢,您这五文钱花的很值!”萧溯接过钱,眉开眼笑地将钱揣进怀里。
“等等!您不会是想靠这五枚铜钱抵加班费吧?门都没有!”他数钱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是一脸的警惕地后退。
程朝看着他那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加班费少不了你的。”
萧溯咧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郡主您不会亏待我,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呵呵。”
萧溯潇洒转身,慢悠悠踱步而去:“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第52章 梨园戏子
初春时节,长安冒出新绿,祝老夫人六十大寿,长安城半数显贵皆备了厚礼,连程朝也带着阮清竹备了两匹蜀锦前来赴宴。
卯时三刻,祝府正厅已坐满了华服贵眷。
首排戴金步摇的夫人轻叩玉板:“这班子转调时竟加了南曲的尾音,倒比宫里的腔调更活泛些。”
“听说班主在扬州时,曾给盐运使夫人改《牡丹亭》,把杜丽娘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添了十二段水袖,看得人直掉眼泪。”
“是的呀,今日唱堂会的是刚到长安的承华班,说是连宫里的老供奉都赞过他们的《长生殿》呢。”
腕间金镶玉镯撞在紫檀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阮清珠捏着手帕:“姐姐从前在小娘屋里养大,可曾见过这般讲究的戏班子?今日唱的《长生殿》,可是承华班的看家戏。”
阮清竹攥紧帕子的手紧了紧,未及答话,二门外忽起丝竹。
踏云板嗒嗒声,扮作唐明皇的男角足蹬嵌宝皂靴,翼善冠上的东珠随步伐轻颤,杨贵妃则鬓插九鸾金步摇,水袖翻卷如流霞,面靥用银粉勾出蝶翼纹路,唱腔未启,扮相已令满座惊叹。
程朝搁下茶盏,目光落在那女角的面靥上:“男人?”
一旁的命妇命妇忙不迭接话:“郡主有所不知,这是承华班的少班主擅反串旦角,连宫里的老供奉都夸他比真女儿家还水灵三分呢。”
《长生殿密誓》唱至“问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杨贵妃持金钗欲与唐明皇盟誓,水袖扫过祝老夫人案前的鎏金香炉,香灰扬起的刹那,程朝瞥见他腕间三道浅红勒痕像是被人用细绳捆过。
萧溯察觉她微皱起的眉,手按刀柄身子微倾:“郡主盯着戏班行头的眼神不对,可是要属下查点什么?”
程朝唇角一挑:“没钱。”
“得,算属下白问。”萧溯顿时垮了肩,刀柄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
忽然瞥见他腰间钱袋瘪得贴紧胯骨,程朝不解:“你整日吃喝住皆在程府,你的银子怎得花这样快?”
呵呵,并不是看起来没有花钱地方的人,就能攒下一大笔钱的。
萧溯翻了个白眼:“都入钱庄生息了!如今长安地价涨得比风筝还快,上月城西那处破宅子转手就翻了三倍价钱。按属下如今的积蓄连长安郊外的地砖都买不起,再不多攒些,日后可只能睡城墙上数星星了。”
锣鼓声渐歇,台上一曲唱罢,《长生殿》的余韵还在雕梁画栋间萦绕,老寿星祝老夫人拍手交好,她颤巍巍地褪下手上的金镯子递给小厮送给少班主。
少班主撩起水袖跪地谢恩,声音婉转如黄莺:“多谢老夫人!”
小厮捧着鎏金托盘疾步上前时,萧溯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这么大的一个金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