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拍了拍雾月的手,看向亭中:“阿月,你帮那位秦少君倒些茶水吧。”
雾月无奈依命,秦绩收了打量的目光,连连道谢。
亭外,李汝萤拉着许慎走远了些,问:“是你自己想来,还是出了什么事?”
李汝萤其实还是觉着奇怪。
许慎一向话少,不善钻营,跟在她身边八年都是温吞淡漠的性子,怎么会在八年后突然真的找到了所谓的门路。
可是若是出了什么事,究竟是怎样的事才会叫阿耶亲自点了他去了殿里。
至少不会是发生在许慎身上的事,更像是她的事。
可是她又有怎样的事牵扯到了许慎,非要他留在含象殿不可?
许慎这回直接跪下了。
“公主,莫再问了,一切都是奴婢对不住您……”
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原以为自己将对公主的那份爱慕藏匿在了心中,可还是被圣人所洞察。
圣人是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人,存着这般龌龊的心思留在公主身边的。
他并不怕死。
他怕的是一旦他的心思就这般暴露在白日之下,以他的身份对公主便是耻辱般的存在。
不可以,绝不可以。
李汝萤扶他起身,他的手臂却下意识后撤,自己站起身来,而后尽可能站得离她更远。
他的举动皆被雾月尽收眼底,雾月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道:“公主,不要理他,这才去了不到一日,便急切地想与您划清界限,当真是忘恩负义!”
李汝萤摇摇头,轻叹:“我们回去吧。”
然而许慎却忽伸出手臂将她阻拦下来。
“公主,圣人吩咐,一定叫奴婢亲眼看着您与秦郎君叙话上半个时辰,否则便不能放您离去。”
雾月一把推向他,却生平第一回 没能将他推动。
“若公主偏不呢!”
许慎垂眸,将眸中浓稠的酸苦所遮藏起来:“那公主便踩着奴婢的尸首过去。”
“好啊许慎你,竟然学会了威胁公主!”
雾月从发上拔出一根发簪递给他,“那你便就此自裁好了,这样之前的那个许慎便一直都在。”
许慎不假思索地握着发簪向胸腔中刺去,李汝萤与雾月近乎同时一起握住了他的手。
“你真是疯了!”雾月道。
“许慎,祝你日后前途似锦。”李汝萤说完,将他松开,走向了亭中。
秦绩奉了杯茶给李汝萤。
李汝萤一口饮下,而后落座亭中,向着湖心看了起来。
秦绩跟着站在一侧,忽开口道:“一别经年,公主愁闷时便掐自己指头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57章 一如当年饴糖
李汝萤这才抬头将他细细打量起来。
他面若冠玉,是极为俊朗的长相。
然最能引起李汝萤注意的一点,便是他的左侧眼尾下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你是於菟哥哥!?”
李汝萤幼时,邻家有位年长她三岁的小兄,小名叫“於菟”,他的眼尾便有这样一颗痣。
因两家挨得近,两人时常一块玩耍,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於菟的父亲是位教书先生,原本家中生活一贫如洗。但在於菟十岁时,秦父被某位节度使慧眼识珠,聘他去做了幕僚,秦家便举家搬走了。
自此之后,两家便再也没有了联系。
秦绩颔首轻笑:“多谢公主还记着我。”
李汝萤问:“可你原本不是名叫李缙?”
否则她听了秦绩的名字也不会丝毫不觉着耳熟。
“原本的确叫这个名字。然有一年进士考试,一举子之父的名中带了个‘晋’字,因与‘进士’一科的‘晋’字同音,为了避讳,便不被允许参与进士科考试。”
秦绩无奈一笑,“父亲本就对科考一事慎之又慎,听闻此事便连夜为我改了名。”
李汝萤点
点头,道:“那如今秦先生应当可以放心了。”
秦绩神色低沉下来:“父亲前些年不幸病故了。”
不待李汝萤致歉,便见秦绩神色再度恢复如常,“不说我了。公主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李汝萤抿了抿唇,道:“好,挺好的。”
秦绩却盯着她:“可公主看起来并没有当年般开怀。从公主走来至今,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眉间,“总是在皱着。”
李汝萤道:“哪能总像幼时一般傻笑。”
“那应当怪我了。”秦绩挑了挑眉。
李汝萤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秦绩在她身侧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只有些褪色的布老虎。
“当初我临走,你送了这只你亲手做的布老虎给我,还说日后若我不开心了,便看看开怀大笑的它,它会将欢乐借给我。
“如今你不爱笑了,想来是笑容大多被我借走了。怎能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