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一直在静静地等着,直到十二月中的这一天,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消息传遍宫闱。
荣国府里一片热闹,正值贾政生辰,两府的人都聚集在这庆祝。
满堂欢庆里,只有王熙凤时不时看见宁国府的人,就会想起才去了的秦可卿。
甚至没出热丧,她的丈夫贾蓉就已经快忘了他,大肆宴饮,欢声笑闹。
“平儿,”王熙凤有些茫然,逼着人拉着平儿的手,眼神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们二爷会伤心吗?”
“奶奶醉了……”平儿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拍她一下,“好端端的日子说什么呢,二爷心里若是没你,怎么去趟扬州还要给你带些珠儿钗儿的回来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王熙凤叹了口气,半靠在她身上,“我们王家的女儿命苦,一到婚嫁上就有说不完的糟心事。”
“你看我两个姑妈,薛夫人眼下是风光,可丈夫新丧,膝下只有一对孤儿幼女的日子又何尝好过?”
王熙凤慢慢地说,“王夫人看上去好些,可也摊上二老爷对孩子不管不顾,还动不动就要打死他的,心里能舒服?”
“奶奶……”平儿叹息着抱住她,“可眼下看着二爷是个好的啊。”
“但愿我和他走不到那一天,”王熙凤神色淡淡,“老太君对我好,可真到那一天……我怎么会有她亲孙儿重要呢。”
秦可卿那席话到底在王熙凤心底留下点影子,她有些犹豫,若是贾琏也靠不住,那还有什么是能握在手里的呢。
自然只有银子了。
“我前头让你去办的事可得瞒好了,”王熙凤猛地坐起,“就是二爷问也不能说。”
平儿:“…………”
放印子钱实在是有伤阴德,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平儿叹了口气,偌大的贾家这一场接一场的牌面可都是靠王熙凤撑着呢。
她就是掏空了嫁妆都不够,这才不得不干这些事情。
“办好了,您放心吧。”
主仆两个正在着心思翻飞时,门痛突然神色惶惶地闯进席里,张嘴报道:“两位老爷,有六都宫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提到宫闱,王夫人最先站了起来,抖若筛糠,“可,可是元春……”
“别胡说!”
贾政铁青着一张脸,赶忙起身去换官服,贾赦身上有个一品将军的爵位在,也赶忙让人去取。王熙凤顿时收住惶然神色,雷厉风行地叫听了戏文,又摆香案启中门跪接。
贾母也被搀扶着出来了,她一眼就看见那让日恨不得从她贾家搜刮掉一层皮的老太监满脸笑意地骑在马上,神情和蔼可亲得判若两人。
贾母心底一跳,约莫有了些猜测,只闭嘴不言,待一家人乌泱泱地在香案后跪好了,夏太监才下了马,被内侍们拥着进了厅南面而立宣旨。
“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说罢,他也不收贿赂,也不去喝茶,乘马就去了。
“母亲,这……”贾政心底慌得六神无主,他一个小小员外郎,哪里值得陛下这么个阵仗。
谁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莫慌,”贾母倒是处变不惊,“陛下召你,你去就是。”
贾政这才无可奈何地出门上了马,一溜烟往宫门处赶去,王夫人坐立不安地在家等着,又怕是元春出了事,又怕是家里有了祸,刑夫人更是怯懦得快哭出来。
迎春翻年去就要出嫁了,这些日子被贾母带着身边日日耳提面命,又派了几个厉害嬷嬷给她,倒更显镇静。
她揽着妹妹与姑娘们站在一处,小声议论,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满脸喜意,话串珠一样脱口而出,“夏太监来道喜,说咱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
“二老爷现下又去东宫去了,派小的赶忙来告知您老!”
“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好啊!好啊!”王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又哭又笑,哭得脂粉都花了,“苍天有眼啊!我女儿总算是熬出头了!”
话还没说完就软倒了下去,瘫在丫鬟怀里大哭大笑。
她那情态实在可怜,林黛玉与这舅母有些渊源,却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大姐姐进宫后,十数年来骨血未得一见,何尝不可怜呢。
王夫人那么疼爱宝玉,也难免没有这是最后一个留在她身边孩子的缘故。
“好!好啊!”贾母也喜不自胜,赶忙催着两个媳妇快些梳妆进宫,贾家一时间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大姐姐封妃,二舅舅为何要往东宫去呢?”林黛玉一向敏锐,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