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丽训与其家妹崔盛儿便曾来此。
然随着天气日渐微凉。
褚清思也开始终日在室内不出,惟有翻经遇阻的时候才会离开案前去找机圆、支迦沙摩或其它译经名僧指导。
因玉阳公主昔日命她所翻译的经典遗留在白马寺,褚清思不想有始而无终,遂继续日夜翻译余下的竹简,还能以此来教诲须摩提。
她如今还一直居住在白马寺,更多的是便利译经。
于是褚儒便命其每旬都去洛阳家中与他们一同用朝食、夕食,且还需在洛阳居住一日,翌日才能返回。
少焉,其所乘牛车就已停在家门前。
褚清思弯腰下车。
肩上搭着披袄以御寒。
进到家中以后,她从甬道走至堂上,面朝前方一揖:“阿爷。”
后又转身,朝右侧即堂上西面行礼。
“长兄。”
“大嫂[3]。”
长兄褚白瑜在八月就已与清河崔氏的女郎成昏。
其妻则为崔相从弟之女,年齿十九。
崔昭看向女子左右所侍立的人,并非是之前的人,好奇询问:“毗沙今日为何不让须摩提随侍。”
褚清思在兄嫂对面入席,撑着食案调整坐姿时,抬头答道:“我近日命她试着将雅言译为龟兹语,所以令她不必随侍。”
褚儒闻见,极为认真听着,随后也参与谈话:“不知梵奴让她所译的是哪部经典。”
褚清思遂又看向北方:“《诗经》。”
褚白瑜命家僕从疱屋将饭蔬端来以后,笑着问道:“为何是《诗经》?”
崔昭率先想明白,出言答之:“诗经能以乐唱之,亦能随其舞之,而龟兹又擅长乐舞,若诗经先传至龟兹,必然能更容易接受,以后再翻译其它经典亦非难事。”
褚儒跪坐着,双手搭在双膝之上,对这位新妇颔首称赞,随之戏言:“言之成理,亮德你要让新妇多指导。”
褚白瑜当下便朝老翁认真长揖:“亮德不敢违父命。”
见长兄以玩笑来应付阿爷的戏言,始终旁观的褚清思与大嫂崔昭相视而笑。
未几,家僕送来饭食。
然即使分案而食,堂上依然欢乐。
常常大笑,并不以礼束缚。
*
一家其乐融融用完朝食,婢女低头来到堂上,跪在东西、北方的四张食案前,将其整理洁净,而后又能够在其议事会客。
父兄继续之前的讨论,在堂上毫不避讳的谈论起对于龟兹等西域小国的教化该如何进行,大嫂崔昭依然跪坐在西面,与长兄褚白
瑜的几案互为左右,她转头倾听,有时也会给予自己的想法。
褚清思虽然也在,但并不出声,只是默默听着阿爷与兄嫂所言。
然听至中途,她恍然想起何事。
起身向父及兄嫂告别以后,从家中离开。
随即登车,命驭夫驱车至集善里。
还有一件事情,三月以来她都忘记询问。
第19章 【二合一】今日不来,那永远也别……
及至男子在集善坊所居的室第,绿琉璃为盖的牛车缓慢减速,最终在其家门前乃止。
踞坐在车内的褚清思从帷裳看出去,室第屋宇修的皆很简朴,所用色彩也未有王公贵族的官邸张扬,但一眼望去,便知道是王孙所居。
其文彩华美非平民能用。
它宛若钟磐,巍然立于此。
驭夫久不见有人下来,出声提醒:“小娘子,已在李侍郎家外。”
褚清思收回视线,撑着凭几离席,弯身下车。
奴僕引导其入门。
但还未走至堂前,身后忽传来音声。
是一名老者在怡悦大笑:“褚小娘子终于来了。”
褚清思停下,循声转身,望着从外面归来的华髮老翁,莞尔道:“翁翁从何而来?”
虽然郎君及娘子都会唤他一声翁翁,但陆翁始终都谨记自己只是侍立在阿郎身侧的家僕,遂叉手恭敬见礼:“郎君欲在龙门为阿郎造供养石窟,我担忧那些工匠会有所怠惰,所以去亲自监督。”
夏五月时,女子是深夜被郎君抱回家中的,处境困窘狼狈,蜷缩在郎君的怀中哭着,尽显柔弱之感,似乎还是那个会委屈、会撒娇的小娘子,并无多大长大的感觉。
如今于白日见之,其站立在甬道上,白而长身,双手在衣袖中相拢,自然垂落在身前,赤黄八破裙顺其身姿而垂坠在翘头履上,腰裙相间。
肩上的披袄衣袖镶五彩锦褾。
花钿饰以眉心,神情庄严。
老翁这才恍然发觉小娘子已经长成。
在原地伫立少顷,褚清思便继续往华堂走去:“翁翁年岁已大,应安心颐养。”
龙门在洛阳城外,与洛阳相望,迁居洛阳以后,许多在洛阳离世的王妃及夫人也都皆葬于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