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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51)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他深觉如此才能真正解脱,所以即便与他交好的天子李芳被女皇贬为鲁王,他仍还能在天宫寺安心翻经。

因为他无视世间的所有,故也在无意中得以与政治擦肩,从而生存。

终于诵完经,神湛站起,面朝诸佛像,躬身长揖。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站立在左殿门的男子。

神湛垂下的手又再次举起,两手相叉:“李侍郎。”

李闻道掀眼:“她为何要找你针刺。”

神湛愕然失色:“李侍郎是说小师妹..?”

李闻道闻言一瞥。

虽然男子神色淡淡,并无丝毫不悦的情绪,但神湛不知为何,下意识便改了口:“褚檀越身体不适,不愿让父兄忧心,而我曾与她在弘福寺有过来往,所以才来找我。”

李闻道将掌心落在剑柄上。

“刺过几次。”

神湛不解其中意,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男子抚剑的手:“若是李侍郎不想我为褚檀越针刺,以后我必然会拒绝。”

李闻道想起殿室中的交颈与暗昧,还有颅中所见的画面。

他们在居室中站立着结束一切。

后又在卧榻之上重新开始。

而女子心甘情愿的承受着来自他的所有暴雨。

神湛也仍在等待。

男子长身玉立在殿中,背着黄昏,处于幽暗之中。

他指腹轻点剑柄,沉声命令。

“继续。”

*

《法华经》默写好的那日,已经是七月辛卯朔。

那日从天宫寺离开以后。

耳后果真有红痕。

两三日才变紫。

但恐被人发觉,所以褚清思数日都在白马寺不出。

直至痕迹皆消。

惟独庆幸的是她习惯须摩提随身侍立,而须摩提并不知道这是何意。

而他们都对此只字不言。

阿兄既不问她为何会突然言行失控,她也不问阿兄为何会任自己予取予求,彷佛早已有过千百遍,他们所做皆是寻常。

只是..倘若她死后,阿兄也会自杀。

那她不想在二十三岁就死去。

褚清思默写完最后一字,将写下的经文拿给神湛检校。

神湛逐字阅看,将其中几处错误指出,然后递回。

褚清思接过竹简便要返回几案前重新抄写。

然才转身,圆领袍的少年跑上大殿前的石阶,奔走过甬道,最后才喘着粗气走进殿中,已顾不得礼数。

是玉阳公主身边的人。

他低下头,语气十分急切:“褚小娘子,公主即将驱车去长安,特遣仆来请小娘子。”

褚清思望着简书,翻经之人岂能容许一卷有错误的竹简从自己手中出去,在无奈之下,她疾步走至案前,径直跪坐下去,以致间裙也无暇顾及,随意散在坐席上,随后迅速用笔毫蘸取丹沙,在错误的字句之上落笔,直接覆盖。

随后,乘车从天宫寺返回玉阳公主的官邸。

宽广笔直的坊道被其所占一半。

有数十车驾,数百骑执兵戈的甲士侍从。

而众多家僕则将筐箧放置在淄车上,或是藏书,或是衣物。

比武不文来洛阳的时候还要宏大。

这也是要迁居,再也不返回洛阳的气势。

玉阳公主从家中走出,穿着色彩花纹都极其艳丽的翻领胡服,眉心所饰莲花宝钿,脊背不弯,双手背向身后看着阶下的一切,其眉宇宽阔,气质中的宗室之风也依然在滋润着她的一生,而头顶则戴有漆木义髻[2]。

在义髻之上贴满金箔、金色小花,华丽无比,簪在髻前的步摇则犹如天子冕旈。

褚清思下车,将最后一卷经文交给妇人:“公主为何如此仓卒要归长安。”

玉阳公主接过展开,其声铿锵有力,闻如钟磬:“吾来洛阳居住,皆因太宗、高宗都曾来此,吾身为大唐公主,身为王臣只跟随大唐天子,何况吾昔年也是跟随高宗迁居于此地,而非是她武氏,如今她既要在洛阳立宗庙,吾也绝不在洛阳而居,仰她鼻息。”

太庙的建造起用徭役,不日就能祭祀武氏七庙。

“那里才是吾心所在。”

那里也是她的大唐所在。

老妇看向西面,声节悲壮,或许是因为玉阳公主的离开在某种意义上也预示着大唐的彻底结束。

褚清思随之望去。

长安就位于洛阳以西。

少顷,家令来请妇人登车。

玉阳公主把竹简随手递过去,同时迈步下阶,动作舒朗。

但在驭夫将驱车离开时,妇人忽然出声命其停下,又从车驾的右侧帷裳看出来:“为吾翻译之事,还请褚小娘子勿要告知他人。”

而后车舆渐渐驶离,声势足以倾洛阳。

*

时暮秋九月,白马寺的银杏被秋风摇落。

洛阳的王公贵族有乘车来赏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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