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公主是大唐公主,高宗所敬爱的姑母。
女皇在即位以前,杀了多少李唐宗室的人,直至朝堂高官皆是她的人,再无即位阻碍,但惟独不理这位玉阳公主,他们自然也要有所敬畏。
毕竟如今大周基业还未曾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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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行至公主官邸,家令下马去车驾旁请人。
褚清思也随之从帷裳后出来,翘头履踩在车辕处,而后下车,间色裙垂落于履面,不染尘埃。
入官邸后,便见华丽的堂屋[1]屹立,嘉树环绕。
玉阳公主则踞坐在家中空旷的草地上,身体被凭几半圈,其身后有两名随侍站立,而在她下方,有四名僧人在激烈的进行辩论。
履过柔软的草地,褚清思举起双臂,面朝前方,向老妇行礼:“公主。”
玉阳公主虽已六十,但为弟弟太宗与犹子高宗所宠爱的她是被爱意所滋养大的,并无太多衰老的痕迹,目光烁烁。
她笑着看向女子:“来吾身边坐。”
很快便有随侍在妇人右侧一尺处设席。
褚清思缓步过去,屈膝跪坐后,看众僧就佛论辩论。
一僧站立着在宣讲自己宗派的佛法教义,而其余人可与其进行论辩,在南北时期便有此类活动。
而家中奴僕侍从也已将坊中的事情告知于玉阳公主,她似乎很满意,抬头朝家令看去:“豫文,你做得很好。”
忽然,老妇冷嗤出声:“武不文这竖子,其姑母窃唐,他还妄图窃太子之位。”
沉浸在辩论中的褚清思眸光微闪,随后又归于平静。
有流言说,女皇在洛阳立宗庙以后,将要废太子。
听僧人辩完经,玉阳公主起身往华堂走。
褚清思也跟随过去。
然后便见有数十僧人坐在堂上,地上皆是展开散落的竹简,几乎无落脚之处,众人也皆埋头,手上不停展开简书,看完又扔在一边,似乎是想要从简中找到何物。
玉阳公主叹息:“自一月以来,吾便常做梦,总能于梦中见到太尉,他曾与吾言及一句经文,不日便有西域僧人向吾敬奉上那部佛经,只是每每醒来都会遗忘,故只好召集洛阳僧人在此为吾寻找,只冀望能从这些佛经中找到太尉所言。”
“吾托小娘子翻经也是因此。”
“小娘子若是方便,也请帮吾阅看。”
褚清思默然,弯腰拾起一卷,发觉是《四十二章经》,再拾一卷则是《法华经》,这里各类佛论皆有。
唯识宗、禅宗、天台宗。
似乎真的已经为此费尽所有心血精力。
她握着竹简立在堂上,心中情绪微动,往老妇望去:“公主要我翻译的那部佛经也已译成七卷。”
少顷,随侍捧着竹简来到堂上。
玉阳公主朝侍从看了一眼,命其导引。
见悉数都放在堂上一侧,老妇看着女子掌心所握的其中一卷,失意摇头:“吾这里的《法华经》并不全,玄奘法师昔年求法归来便有所残缺的几卷,但法师所译经文都皆存于大慈恩寺,轻易难得。”
“我听闻褚小娘子对所阅经典无所
忘失,又曾侍从玄奘法师,如今可还能否背诵出《法华经》其余几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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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闻道从河南府狱出来,一路骑马疾驰。
棕绿色的衣袂也在风中扬起。
行过定鼎门大街、天津桥,最后直入太初宫。
他抬手朝妇人揖礼:“圣人。”
女皇随即便中止与周俊的谈话,笑着询问:“拂之来了,结果如何?”
李闻道抬眼,毫不畏怯的与其对视:“经过几次讯问,发现赵王李悯、驸马都尉娄罡都参与在其中。”
女皇端坐案后,手中在阅看着周俊所献上的又一次告密,字字都落在她心上,故而心情愉悦,从文书中抬头:“这两人...可都是与鲁王交好之人啊。”
娄罡尚太宗之女衡山公主,而衡山公主与女皇夙愿深久,昔年高宗常召衡山公主入宫相谈,在高宗欲立李询为储君时,衡山公主则劝谏李询体弱不宜为太子。
因此得女皇怨恨。
李芳被立为太子后,衡山公主又向高宗美言自己的小女,以致高宗为李芳纳其女为妃。
然,最后这个女儿也因为不敬君姑,幽禁死于别宫。
一直低头垂手的周俊似是捕捉到时机,谄媚笑道:“圣人,臣还查到萧彻与此事相关,他数日前曾去过尚善里,或与赵王有过接触。”
李闻道闻言,淡瞥过去一眼,这是要将李氏子弟再次清洗诛杀,但他知道此实为女皇之意,周俊不过是迎合行事。
只要女皇需要,即使那人只是去过尚善里,周俊也可以使其从口中亲自说出诸多罪名。
他垂下眼,不作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