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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349)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使臣已第二次开口,太子照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应对才不失礼。

然如今阿娘未退位,仅是退居,所以他的女儿皆不能受封为公主,至今大周的公主也只有一位,那就是他的小妹——平乐公主李阿仪。

太子照想到母亲除了长兄,便是最宠爱这个阿姊,当下也不敢擅自应允,而是委婉自贬道:“你们可汗尚未到弱冠之年,而吾妹却早已过而立,先后已嫁两次,若是为你们的可敦,实在是有辱你们可汗。”

然苏农肃牢记可汗在他出发时所下的命令——阿史德利生前仅遗留此一事,必须践行。

他知道这位大周太子是在婉拒,但是他选择充耳不闻,依然笑答:“听闻平乐公主仪美和顺,我们可汗若能娶其为可敦,那是我们突厥之幸,何谈为‘辱’?”

难缠至极的苏农肃使得太子照疲倦不已,低头一叹。

李闻道往北面扫视一眼,察觉到储君的力不从心,喉肉稍松,为其分担部分来自突厥使臣的压力:“女皇对平乐公主宠爱非常,昔年先王欲将其嫁至长安县,女皇亦不舍,今遗可汗为你们可汗来求娶,恐也难能使天子割爱。”

苏农肃慨叹,语带遗恨:“既如此,那某和可汗自然不能伤父母爱子的拳拳之心。”

太子照内心刚有放松。

苏农肃又言:“天可汗得鬼神护佑,子孙绵绵,某想必定还有其他公主。”

突厥一逼再逼,崔仲也开口驳道:“遗可汗有所不知,我们先王子嗣稀少,子女也才十二位,而十二之中仅有一女,即平乐公主。”

苏农肃又重复之前:“那便平乐公主,有天可汗的独女为我们可敦,乃我们之幸。”

李闻道嗤着笑了声,未接其言,身体往后靠在凭几内,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樽,任其足在案上转圈。

崔仲与男子彼此对视一眼,亦不再理会。

有礼者,自然以礼相待;无礼者,何须用礼。

赵王及殿内其余诸侯朝臣也怀着怒火,瞪向那个突厥人。

苏农

肃无所知觉一般地继续饮酒宴乐。

这亦是阿史那鹄遣其出使的原因之一。

*

靠近洛水的重檐楼阙之上,褚清思在为天子整理汉魏女性文人所写辞赋,还有三四个宫人负责抄写成竹简。

春风拂过,一个少女带着一个男童走上高阙,两人先后唤“魏国夫人”。

宫人也当即垂头行礼。

“县主。”

“六郎。”

聚精会神在汉魏各类竹简、史书找寻文辞的褚清思未曾注意到那两声稍显微弱的呼唤,及至听到左右宫人的声音,她才眼神茫然地抬眼。

少女是李见音。

男童即是崔盛儿的幼子李谨远,而今不过八岁。

两个都因祖母而失去父、母的孩子,曾在太初宫相依为命,因为无人能比他们更知道其中的痛苦,也因为他们不能向他人倾诉,倾诉就意味着对祖母的不满。

李谨远在被祖母接到上阳宫一月后,见祖母对自己果真和蔼,给予自己很多不敢奢想之物,虽然心中仍战战兢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自己想念从姊。

于是李见音也得以被接到女皇身边。

这几个宫人皆非自己昔日所交好的,褚清思并不放心,放下竹简便起身将二人带至前方连接阙楼的甬道。

她举手将少女的发冠扶正:“县主与六郎有何事。”

李见音看向自己所牵着的男童:“我欲让六郎每日都去候问崔太子妃,但六郎不愿。”

李谨远为自己辩驳:“她不是我阿娘,而且她都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有我无我并无不同。”

崔丽华即将产子,最迟就在五月。

有关女皇要立皇太孙一事,洛阳的议论已经日渐削弱。

李见音不愿从弟重蹈覆辙,循循善诱地进行劝告:“但你是储君之子,太子妃就是你阿娘,如今你被陛下接至身边,更应努力向他们彰显你的孝,否则以后无人知晓你也是太子的子嗣。”

她很明白,强弩之末的祖母外强中干,已无能力再掌权,去年所做也只是将李谨远当作一枚用以警戒崔氏的棋,最终从弟要依赖、能依赖的只有他的阿爷。

李谨远扭过头,不愿屈从。

李见音看向女子,以眼神求助。

褚清思瞬间明白其意,少女需要一位更为年长、更有威严之人来帮其教诲男童,因他们二人常在一起,所以这数月来,自己在教导李见音时,常常也一同教导李谨远。

当下以师者的身份教诲,她是得心应手:“六郎身为人子,每日候问父母身体安否乃礼,不可废。县主所言也有理,六郎被陛下带在身边,洛阳无数人都在看着,也有很多人想要六郎的性命,六郎不可行差踏错,若因得陛下宠爱而荒废对父母的孝德,便会被认为是借天子权势而无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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