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远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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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照在和政殿宴请完苏农肃,已经即将黄昏。
众人出来皆是疲乏之色,除了那个听不懂人话的苏农肃。
李闻道行至阙门,刚弯腰上车欲离开,便被崔仲给喊住。
驭夫看向缓慢驾至他们车驾旁边的牛车:“郎君。”
同为人臣,李闻道不得不费神应对。
只是想归家休息的他忽然被迫留下,语气极淡:“崔相还有何事。”
即使他们的利益有冲突,在朝廷是以不同的两股权势而对立,但面临军国大事,自然要摒弃那些。
崔仲也未下车,隔着两层车裳与两车间三步的距离,与其谈话:“李侍郎就如此让太子决策前去突厥和亲之人。”
李闻道抬手揉了下眉,听出老翁的诘问之意,他笑:“崔相在和政殿大多都是惜字如金,想必崔相已经想出良策。”
同事几年,他已清楚老翁最善收渔翁之利。
崔仲立即摆手:“若老夫有,在殿上就向太子谏言了,怎还会在此询问李侍郎的高策。”
李闻道无意再周旋,但也仅是告知部分:“此事并非是能如此快决策的,太子照所想,长安、洛阳皆会有阻扰。”
崔仲还想再问。
李闻道长指轻敲,笑着辞别:“某家中还有病人,政事明日再议也不迟,崔相说呢?”
崔仲冁然颔首:“是老夫失礼了。”
李闻道命驭夫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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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翁刚从堂上出来,便见男子归家。
他立即迎候上前:“郎君可已夕食?”
李闻道兴致不高地淡嗯了声,在前往居室的途中忽慢下步伐。
而无须陆翁多言,他已负手驻足堂前,好整以暇地看向室内。
一袭红裥裙的女子站在堂上,绿披帛从肩臂处垂落身旁,其手中拿着木制豆灯,将火引至两侧的树灯,一树有十三枝,六树便有七十二个灯盏。
她一枝枝的引,长颈弯折低垂,眉眼平和,极为有耐心。
原还情绪低迷的李闻道忽有了生气,但他未动,于原地戏谑道:“不是说近几日都不再来?”
去年从陇西回来以后,他们便在人前恢复昔年情谊,两人虽未成昏,但尚且有友人之妹、兄妹之名在。
而前日,因他未多加节制,一次复一次,所入的每一下都很彻底,将其给惹怒,然后像生气的褚小怀,咬了他肩膀一口。
褚清思心中还有气,不愿先向男子屈服,但又有事情要询问他,不得不来。
她垂了垂眸,别扭道:“我来看翁翁的身体是否安康。”
李闻道笑看身后的老翁:“是吗?翁翁。”
命家中奴僕奉匜前来堂上的陆翁突然听见男子询问,慈爱地望向两人:“郎君与褚娘子之间的事,仆不参与。”
李闻道敛笑,缓步入内,看着昏黄的灯火在她发上覆落一层辉光,情不自禁地抬手抚过她耳上头发,嗓音幽沉:“泱泱不应对阿兄说那话的。”
说太轻。
说不够。
还说未有从前好。
其指抚发时,从她的耳边擦过,褚清思酥麻难耐地轻蹭了下,虽仍不觉得错在自己,但也没必要因此事再继续置气:“我今夜在侧寝居住。”
李闻道轻笑应允。
“好。”
其实他同意与否都无用,因为他知道女子仅是在告知,而非商议。
待水盛好,陆翁来到堂前:“郎君请先移步盥洗。”
几婢也把盥洗之物放至几案上。
等堂上再无外人,褚清思低声道:“突厥使臣应该不止为护送韩王而来。”
李闻道走至北面的几案,稍一弯腰,随手拿起上面的尺牍,是从陇西来的。
他一心多用:“阿史那鹄要一位大周公主为自己的可敦。”
褚清思看了男子一眼,而后重新垂下,专注眼前:“看来是阿史德利死前就已经为阿史那鹄所谋划好的。”
阿史那鹄在突厥王庭毫无根基,曾经因为替阿史那温杀那些不听从命令的王臣又得罪过多,要想稳定局势,必须借助大周,而婚姻是最好的维系。
李闻道简单看完裴月明的尺牍,将手浸入水中,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如今说来我们还需多谢阿史那锪。”
虽然如此想无情义可言,但事实总是残酷的,若是阿史德利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十年,他都可以让突厥变成大周留于喉中的骨,咽不下,吐不出。
在清亮的水声中,褚清思继续问:“那太子是如何想的?”
李闻道拿起沐巾,擦去手上的水,他才说:“平乐公主。”
褚清思转过身,豆灯举在身前,整个人都怔愣不动,毕竟平乐公主若再大几岁都足以成为阿史那鹄的母亲,但很快她又想明白突厥所要的只是一个能稳定两国关系的“信物”,与谁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