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未将上面的内容袒露,似乎也不想让妇人有任何窥探的时机,随手就给扔入了熏香炉中。
途中扫到旁边几案上的经简,她伸手拿起,心生感概:“许久未去白马寺了。”
自淫.乱的流言蔓延,机圆自杀,她就再不曾入过佛寺,倒不是畏惧人言,只是不想再牵连其余僧人。
从前但凡去佛寺,皆是幽居休养。
崔昭心中大骇,举手抚过女子的额头:“身体又有不适?”
褚清思还来不及回应,崔昭急匆匆就命随侍将车驾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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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乘坐崔家的车驾出了上东门,左右有车裳遮掩,难以知道车内是何人,仅能通过车驾判断。
褚清思戴好纱长及膝的帷帽才下车。
而崔丽训也已经等在佛寺之中,望见女子出现,笑着寒暄:“褚昭仪,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她们上次见面也是在这里,那时她为小妹崔丽华来求女子。
褚清思没有出声,只在风吹动白纱的时候,看见她唇角出于礼数地一弯,随即迈入宫室。
崔丽训离开的时候,低声道:“我阿娘很
快就到。”
褚清思拿下帷帽,置于一旁,颔首过后,径直扶案跪坐,拾起僧人放在这里的佛经以度闲暇。
当殿门再次开合,她所等的人也已站在面前。
褚清思起身行了一礼,见对方坐下才重新屈膝席坐,看着竹简上的梵文,言语直接:“我不愿入东宫,想必太子妃及崔内史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崔丽华没有否认后半句:“褚昭仪要我如何做。”
清晨她阿娘入宫说要带她来白马寺,因为褚观音向阿姊崔丽训去书希望能够与自己会面,她能猜到是为何,所以她便以要为腹中孩子祈福为由乘车来此。
褚清思从佛经中抬起眸光:“我希望太子妃能够劝谏太子拒绝陛下。”
什么兔死、狗烹。
同处多年,她知道这几字在妇人心中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释义,比如,她会是死去的那兔子,崔丽华及其父族就是那只被烹煮的狗。
最后她与崔丽华都不过是妇人手中被猎杀的兽。
崔丽华的手掌落在腹部,想起那日黄昏郭宫人来和政殿的事情。
彼时她也才刚知道自己有孕一事,为求安稳,本来是不想太早告知旁人,可事出突然,当时她实在是被郭宫人所带来的消息给弄得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才把自己有孕一事脱口而出,流露了一点真情。
她希望可以用自己怀孕的消息来激发出太子照的刚强,哪怕只有丝毫。
她也以为得知自己怀孕的太子照可以为父则刚。
但最后只有失望。
“太子已经默认陛下的决定。”
“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无用。”
崔丽华也学女子看起经简,可这里的皆是梵文,她像是毫无意识,失神道:“褚昭仪还是预备换个身份吧。”
褚清思合起竹简,眼里第一次很明显地露出嫌恶之情。
怪不得女皇始终都看不上这个儿子。
她迅速调整策略:“我们可以合作。”
假使最终无法避免嫁给太子照,那么就换一个政治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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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命的压迫之下,一直都卜不出吉日的太常寺终于有了消息,惟恐过于缓慢而惹怒天子,于是太常令立即去东宫。
然太子照又命其去上阳宫。
女皇闻后,侧目看宫人:“遣人去褚家说太常寺已经占卜出吉日,让褚昭仪在家中耐心等待成昏,勿要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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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近五月,从河西返回的李闻道刚出崤函道便听到了洛阳四周大小佛寺的诵经声、钟声不断,佛窟有灯长明。
见此异样,男子停车命人入佛寺询问。
不久,甲士归来,表情却显得更为异常,支吾不说。
随即车内传来指骨敲击木板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更为迟缓,更为沉、重。
甲士知道男子的耐心已经逐渐失去,在其发怒之前,赶紧开口:“佛僧说是陛下命褚昭仪与太子照成昏,因褚昭仪的观音身份...以及陛下顾念其身体羸弱,所以命佛寺从今日起诵经,一切有观音像的佛窟皆要长亮,以为供奉、祈福之意。”
与高枭等人跟从在后方的宇文劲此时也追了上来,看见前面男子所率领的车马停于大道中央,以为有何变故,故驱马上前查看情况。
意外听到这些,他顿时愣住,无知无觉的问了句:“何时成昏?”
甲士低头闭眼,做出视死如归的模样,一鼓作气地说完:“太常寺占卜的吉日就在后天。”
言还未尽,车裳被一股猛烈的力道给拂开。
李闻道看着一切都还如故,没有任何失常之处,只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