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很不幸地死在了丈夫被立为太子的前夕。
阿爷说,崔盛儿的死远没有如此简单,不仅是因妄议帝王而死,在崔盛儿死之前,还曾被幽禁了数月。
而之所以被幽禁是因为这位观音对帝王所言之语。
阿爷还告诉她,就连自己可以代崔盛儿成为太子照的第一个太子妃,都与褚观音有关,是褚观音在楚王即将被立太子之前曾谏言天子,可重新为楚王纳妻。
于是,崔盛儿便被天子冠以不敬之名赐死了。
如今这关乎自己性命安危的事情,却毫无动作。
崔丽华笑了声,喃喃自言:“她还真是能够沉得住气。”
时至今日,成为太子妃将近三年。
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天性烂漫。
她知道,崔盛儿的死亡背后,必然有褚观音的推动。
褚观音在帝王身旁掌起草诏书之事,这个位置能做的事情太多,比如她能够轻松设局使女皇被暂时幽禁,无法向外传递消息也不引人注目,以便利今夜的宫变。
那日在仙居殿外,天子亲口说是她命令女子行事的,因此无论今夜女子如何行事都可以假借天子的命令。
而这个谋策,是褚清思所想。
所以如果她真的有心要为崔盛儿遮掩一二,与天子谈话时只需要将崔盛儿那些不敬之言模糊一二,崔盛儿可能也不至于被赐死。
可为何不帮...
或许是女子轻慢。
毕竟她本身就是贵族娘子,倨傲矜贵才是本色,心中对于他人生死怎会在意。
又或者说,她完全是有可能因为恩怨,所以才有意将崔盛儿往死亡的道路上推,毕竟崔盛儿那样的人要得罪一个人实在太简单。
崔丽华吐息下意识地屏住。
这也是自己对女子始终都有所忌惮的原因。
但幸好她的丈夫将会是执掌这个天下的人。
*
“褚昭仪。”
在此等医工治手腕的褚清思抬头。
赶来的居然是多日来都在为天子医治的太医令。
她不得不多思:“陛下怎么了?”
太医令拱起双手,恭敬回答着此行的目的:“仆是遵鸾台侍郎之命来为褚昭仪医治手疾的。”
褚清思松了口气,将痛到快失去知觉的右手置于身侧几案,因四处奔走、筹谋所带来的疲倦,身体也早已陷入凭几。
今夜宫变成功,那成为帝王的只能是太子照,所以与崔丽华的关系在此时分裂绝非好事。
她活下来了,没有成为众矢之的,没有死在武卫的刀下,崔丽华也未能遂愿让崔家独占拥立之功。
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事情过去,紧绷的情绪也终于可以喘息。
褚清思泄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崔丽华某些时刻与崔盛儿还是像的。
不止一个人这么觉得。
崔盛儿...
思绪放空下,褚清思的手指来回摸着凭几,情绪稍显怪异。
她想起了两年多前的一件往事。
那时崔盛儿因为妄议天子而被幽禁于宫室之中,长达十月,太子询也早已被赐死,天子开始有意要立楚王为太子。
女皇曾问过她楚王妃该如何处置为好。
天子询问,她不敢不答。
而且这已经不是妇人第一次开口询问,自己不可能一直回避,也不可能永远都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周旋、搪塞。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最重君威的帝王,不会接受身边之人一次又一次的敷衍。
在她幽思之际,女皇又叹道:“她是楚王妃,吾总不能将她就如此幽禁一生,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褚清思垂眸默然,于心中衡量着此事的得与失,即使是在公侯及平常百姓家,随意议论君姑的是非亦是不孝,乃元恶大憝。
且崔盛儿的这位君姑并非是寻常人,还是在外随意与人妄议指责。
她知道刑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这是君王的威权。
遂言:“太子是国之储君,其妻理应德行无失,如此才能为民表率,身为储君的太子才能更好的帮助陛下来治理国家。而国有五节,乃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1],如今楚王妃悉数触犯,故若陛下真的有意要立楚王为太子,或可考虑为其重纳太子妃。”
女皇有所思虑地点头:“太子妃确实需要另纳。”
但之后的事情已经远超自己的预料,她以为最多就是将崔盛儿废黜,亦或是命其入佛寺诵经,一生都不可出。
最终的结果却是赐死。
褚清思停下摸凭几的手指。
为此内疚吗。
还是有一些的。
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2]
“嘶...”
现实的疼痛将褚清思从回忆中彻底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