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不语,还在沉思此事的真假与否。
毕竟那人的身体向来康健,并非柔弱之人。
“听其家中老翁言及是那年昏厥五月所致,身体尚未康复就忽然去了陇西,回到洛阳又高烧不止,因此所遗留的隐疾。”刘虞根据已知的消息做出自己的猜测,“随后因北庭的战事,还在河西待了一年有余,或许身体也多少有些损伤。”
褚清思往陛阶下看去。
第89章 那我做赵高,县主做秦二世如何?……
视线明亮的堂上,三人各自列席。
一人为主,跽坐正北。
两人为宾客,跽坐下方。
几婢手执漆案,将热汤奉给主人与宾客。
魏通看着汤中的胡椒,已经无心享用,堂上不间断响起的走动声更使其焦灼,语气也失去平日的稳重:“仲荀为何还不来,难道是太子宫...”
然言语还未尽,薛礼便已出现在堂外,几步就迈入华堂。
其张望堂上四周,发觉都是熟悉之人,并无意料以外的人出现在这里,卸下戒备之心,随即直接开口命其余人出去。
但奴僕并未因他的话而挪动半分。
陆翁也只是看向尊位。
魏通及裴居文俱转过头,朝前方望去。
他们是客,如今家中
主人尚在,自然是无权命令的。
而坐于北面、对外宣称身体有疾的男子低着头,乌睫垂下,像是在专心思考着何事,不受万事影响。
然他看着精力充沛,气血亦盛。
不仅毫无病态,更称得上是精神奕奕。
发觉堂上的寂静,他茫然抬头,扫了圈众人,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薛礼,终于悟过来,凌然开口。
“全部出去,退避三尺。”
“无命令不可入内。”
声音,听着也中气十足。
待堂上仅剩他们,刚从太子宫归来的薛礼立即把从太子照那里得知的消息告知其余三人:“上阳宫昨日突然发出诏令,崔公被天子以操劳过度之名命其在家中休养,直至病愈,同时还赐封崔如仪及刘虞为郡公,并命他们可以与太子照、赵王、褒王一同处置政事。”
魏通神色凝重,比之前相比并未好多少:“我近日才从长安归来,崔公身体康健,何来操劳过度。”
李闻道对此的兴致基本算是聊胜于无,只是听着,不发一言。
“名曰休养,实则幽禁罢了。”想到突然转变的局势,薛礼有些无奈地卸下腰上佩剑,拍在几案上,“除此之外,还有周俊也在治政其列。”
他语带庆幸地望向男子:“拂之,你也在其中。”
这也是唯一还算好消息的一件事。
直至薛礼提及到自己,李闻道才终于有了一丝回应,掀眼与其对视。
裴居文发出自己的见解:“在乘车去往上阳宫时,女皇不发此诏令,如今见太子治天下之政却忽然接连命武氏王及自己身边的男宠、酷吏之辈染指皇权,看来她心中果然还是有所动摇。”
薛礼随之回应:“这倒不怕,只要太子宫内所坐之人仍还是太子照,无论何时我们都抢占先机,惟有一事,现在上阳宫的消息已经很难窥听,除非是上阳宫主动释出。”
不能即时知道消息,那任何行动都会比对方迟一步。
即使算无遗策也无用。
裴居文虽然身在左武卫之中,但也并非是卫戍于帝王身边的,即使是拱卫帝王身侧,亦不能入宫室得知殿中事。
他下意识去看魏通。
任何时候,年长者都是令人心安的存在。
魏通思量几瞬,没有顺势谈论,而是去看北面,似想要再先听听他人想法:“拂之为何不言。”
李闻道望着手中从长安来的帛书:“天子久病,且此次又不同以往,你我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人也未曾想到这小疾会迅速积重成病,变化如此之快,使人躺卧不起,否则天子也不会突然起意去往上阳宫休养,但虽是大病,却还远未到需要将权力交接出去的最后一步,所以如今有此担忧也在意料之中。”
病中之人,最易多想。
惟恐那些蛰伏于暗处的纯臣会趁自己不能亲自掌权之际揭竿而起。
那又为何不全部都在数年前就杀掉呢?
妇人知道,若自己真要将那些纯臣全部都诛杀殆尽,并非不可能,她拥有所有人都忌惮的权力,连从高宗那里承继天下的帝王李芳都要禅位以保全自己。
只是她不能。
倘若都杀了,那朝廷都将不复存在,因为除却一些自己的宠信之臣与那些酷吏,一眼望去,长安居然皆是忠于李氏的纯臣,所以她只能用以儆效尤之策。
即使诛杀不尽,那也要让他们如见不得光的虫鼠,永远藏在角落里,不敢见天光,不敢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