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圆却言:“为何要藏于家室?不敢见人的应是那些做错事的人,若是我会如旧行走,惟心中有愧之人才自杀。”
褚清思把展开到一半的尺牍放下:“看是否能想办法让他们远离这场斗争,实在不行就命人宣扬与我淫.乱之人是其余的僧人,当年他才十几岁,心性未定才被迫与我不轨,后来自杀多次,我也厌弃了他,他如今更是早已离开佛寺,隐居他处。”
听完,跪坐在旁边的随侍不敢赞同地高呼一声:“娘子!”
女子能够对此无所谓,可那些在长安的家人为此忧虑不已,崔娘子、简女师收不到女子的尺牍,遂不停询问她们以知悉女子的安危,还有魏家三郎、宇文郎君等人更是想尽一切办法,最重要的外人诋毁就算了,自己又岂能不爱惜自己。
这样只会使爱她之人愈加心疼。
褚清思最终也没有看陆家兄妹的尺牍,重新放了回去:“就按照我所言去做。”
得到一句最终的命令,甲士没有过多停留,行礼之后便迅速离开去实施。
刚好老翁也有事行至此处,有些好奇地看着甲士急匆匆的背影。
须臾,一道声音入耳。
“你不是不在意吗?”
其嗓音沉哑,声线被拉得无限长,如一条静静流淌的江水,无波平静。
习惯了黑暗的褚清思眯起眼睛朝前看去。
第87章 我为何要去向天下人自证清白。……
室外站着一个人。
那双幽沉的眼睛实在太熟悉。
只是他看着瘦了,疲色深入骨髓,扎根于喉,连声音都提不起来,以致语气极淡,让人分不清其中的情绪,究竟是愤懑之下的诘问,还是对女子言行前后不一的嗤笑。
老翁及随侍皆知晓二人之间的来往与关系,此时还冀望着他能劝阻一二,所以赶紧低头拱手行礼,而后躬身垂目,有序离开。
在退步经过男子时,冷冽之声传入耳中。
“关门。”
“我有事要与昭仪商议。”
随即,李闻道迈步入室,目光始终落在女子身上,眸色分明很温和。
但...
褚清思心中居然还会生出几分畏怯之意来,再加之干坐一夜,未进汤水,喉咙干涩的不能忍受,无意识地吞咽几下,又或许是昔年的教导所留给身体的本能反应才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彷佛自己做错事。
可现在不是以前,她根本不必害怕的。
李闻道与她就这么对坐着,各自危坐静默着。
褚清思知道他还在等前面那句话的答案。
于是她答:“他们不同。”
李闻道果然有所反应,问:“有何不同。”
褚清思将自己的思量逐一说出:“神湛虽也涉足政治,但其本心也不过是想要在混乱的局势中求得生机,若严格相论,他根本就未曾深入过中心,仅是触及了漩涡边缘。而机圆..便更是如此,他还是诸多人心中的智觉者,从前我在长安就常听法师赞誉他,我也很期待,期待有日可以看到他受象征着更高觉悟的菩萨戒。”
“他们皆为天下名僧,在佛学上都有着各自的光明前途,不应染上污名。”
解决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澄清,而是顺势造势,与其去费劲解释,不如宣扬另一个流言。
既然妇人不想她继续做观音,那她可以不做,甚至还可以亲手递刀。
李闻道的喉咙忽然生涩发堵,低着声音,喉中深处含了笑,逐字质问:“难道泱泱还真想当解救世人苦难的观音不成?”
在所有人都为她四处奔走、焦虑不已的时候,她却还在这里为那两个无关紧要的僧人自毁名誉。
他目视对面那双许久未见的褐眸,声线渐沉:“褚梵奴。”
最后,是一句很轻的“褚泱泱”。
褚清思怔住,就那么与男子对视着,其眼中发潮,疲惫依也旧在,只是那浓如黑夜的墨色被混杂了淡淡的红。
这是怒极之下,气血翻涌所致。
其实她知道在魏通、宇文劲在外为自己奔波的时候,面前这个人也同样奔走于外,流言短暂沉寂过的那几日就是他与魏通合力所为。
褚清思的神情并无太大变化,毕竟被毁清誉一事于确实自己无关轻重,她是真的从内心深处感到无所谓,故很难去理解其余人为何会如此看重。
她自己都无所谓,不是吗?
但褚清思永远不会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
她知道这些皆是因为眷爱、疼爱自己之故。
她转而开口,陈述着不轻易在人前展示的微妙又泛着一丝痛意的心理:“若是褚观音,面对这件事绝不会是如此处理,不过两个僧人而已,即便是死了也就死了,我何必主动自毁清名去救他们,这对我有何益处?是能让我登庙堂之高?还是能让我成为女相?然就因我还时常逼迫自己尽力去记得..自己不只是褚观音,还是褚梵奴、褚泱泱,所以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