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看着身旁情绪低落但没有任何眼泪的小娘子,始终都闭口不言,无任何抚慰之言出口。
因为她知道,此时需要的是安静,而非那些毫无用处的言语。
步入帝王宫室后,她不露辞色地将人护在身后:“圣人。”
女皇越过女子,只看了一眼李见音,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何事,彷佛不愿为此再继续商榷,直接言明:“依照吾从前说的办即可。”
褚清思还有其余事情要与女皇谈,只是...她用余光瞥向右侧,对殿内的宫人无声地发出了命令。
及至宫人带着李见音出去,她才抬手请示:“不知裴娘子的丧礼应要如何处置。”
裴姿容曾为太子妃,若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意外,死后应陪葬帝陵。
李询被赐死了,她也成为罪人。
若依照这个来处置,丧礼也再简单不过。
可其女将要成为县主,又是李询之妻。
女皇背过手,深思熟虑一番,最终还是对裴姿容仁慈了一回:“陪葬五郎身边。”
褚清思颔首:“儿命人去预备棺椁。”
李询死后,被女皇令人偷偷葬入了她百年后将与高宗合葬的山陵。
还未走远的李见音听到这句话,知道阿爷阿娘又再次相逢,情绪抑制不住的崩溃,无声痛哭起来。
宫人虽然发现了,但因其刚丧母也觉得正常,想到五郎、幽王也早已被赐死,眼神中对这位很快就要成为弘农县主的小娘子更有了几分怜悯。
*
“郎君,有尺牍。”
燕居在家的李闻道刚醒,还未盥洗,人也处于迷离之中,因无需外出,所以随意搭了件抵挡清晨凉风的大氅就去了堂上。
刚至,老翁便将几根竹简与帛书一同递来。
李闻道信步朝前直走,路过老翁时,伸手接过,然后弯腰在案后踞坐。
一打开,他的眸子便暗了几分。
又是河西那边的。
自从两三年前他去过河西的裴家一次,所收到的尺牍便不再只是裴盈珺的,还有裴月明、叶独远兄妹二人的。
那时裴盈珺来书解释说是裴月明怨她隐瞒自己与长兄暗中往来几年,强硬表示往后必须将自己的尺牍也一同送来洛阳,否则去了西域走商就再也不归家。
应是担心他会为此大怒,所以才解释了一番。
李闻道并无多大感觉。
不悦?不过是多看些简帛而已。
他每日要看的公文及陇西那边的帛书数不胜数,并不差这些。
裴月明在尺牍中所言,亦无非都是河西的见闻,比如又要去往西域行商,裴盈珺还是常常去往田野。
其余的则多是询问洛阳诸事,还有便是他们阿爷离世前的事情。
叶独远的尺牍则相对克制,毕竟他们非同胞。
兄妹二人的举动似乎是有意想要让自己感觉到他也是那个家中的一员。
是在为往事而内疚么?
李闻道耷下眸子。
可是这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他如今既不感兴趣,也并不想要参与进去。
他现在想要的家,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少年所想要的。
李闻道看完,将后面的几根竹简拿给老翁:“命人送去。”
陆翁双手从男子手中捧过。
这些是裴月明写给褚小娘子的,基本每次都会有。
老翁紧握着竹片,问出多日来的疑惑:“恕仆多言,郎君既然与褚小娘子已..为何不结秦晋之好。”
李闻道接着去看几案其余的简帛,闻言轻笑一声:“翁翁以为我不想?”
他拿起帛书,眸底晦暗不明:“是她不愿。”
然手中帛书刚打开看了十余字,男子的神色逐渐变为凝重、肃然。
是长安那边的。
第82章 开始走向决裂。
夏四月,气候渐暖。
风习习兮和暖,百草萌兮华荣[1]。
在地势平坦的原野上,已经有人用衣作帷幕,围挡在四周,从驰道驾车、经过的旅人也仅能在华衣被风吹扬而起之际,窥探到那帷幕中的情状。
长席是红色的,上面有繁复的纹饰。
一个女子就踞坐在席上以北,浓密的青丝被梳成简单的高髻,铜花沿着髻边而簪,一袭四幅的交窬裙也随意散落身下,颈间还有绿松石、红宝石相串为饰。
奴僕、随侍则皆有序地侍立、跪侍于其身旁四周。
在数十步外,则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娘子高兴地骑乘着大犬,驱策其四处奔走。
几婢小心翼翼地随从在女童的旁边。
犬奔,她们追,惟恐女童摔下。
犬停,她们才能喘息着稍稍安心。
但很快,那只大犬又开始迈足往前奔去。
几人一犬,良多趣味。
从这种种迹象来看,应是洛阳的贵族娘子见洛水畔有杂花萌发,棘果垂树,鹿马成群,故携家中小孩在此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