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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271)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在刘虞二人从甬道上至楼阙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妇人的目光就越过侍立在身前的宫人、寺人,落在那个没有像刘虞一样伏拜在地而是依旧伫立着的女童身上,且久久不动。

因为她认出来了。

即使不常常见面,或者说除却女童刚从自己阿娘腹中产下,自己与高宗曾去太子宫看了一次,往后就几乎没有再见过面。

但她实在是长得太像她阿爷。

眉眼间与五郎的少年时期都并无多大分别。

甚至是比她那位长兄——幽王,还要更为相似。

妇人有些想不明白,怎么是五郎的这位小女更像他,而非是那个长子。

李见音看了眼这个与自己并不算是亲切的祖母,随即视线又悄悄地地移动到妇人旁边。

女子于风中静立,上襦因有搭着披袄看不到,但下裳是那件最熟悉不过的红黄间色裙,翘头履还是绛红的。

以及她也同时在看着自己,神情淡然,眉眼描红绘彩。

女子就平静地像个旁观者。

或是惟恐被她这位敢夺男人手中权力、帝位的祖母发觉,李见音匆匆低头,想起清晨在掖庭那间隐蔽的宫室中,“女师”告诫自己的言语。

——“二娘要记住,当你跟着散骑常侍见到女皇的时候,绝对不可畏怯。即使你心有惶惶,但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包括我。你是高宗及女皇的子孙,你阿爷是他们最爱的长子,而你身为他们长子的女儿,骨血之中理应生来就带有不屈不畏的意志。”

很久等不来女皇的回音,刘虞当机立断就要起身,提前结束可能会引起帝王震怒的举动:“仆这便带她迅速离开,并命人严惩。”

妇人这才慢悠悠举起手,无声制止了他,威声质询:“你是何人,为何要见吾?”

此言很显然是对小娘子说的。

刘虞退避到一侧,闭上了嘴。

李见音没有立即开口回答。

因为刘虞的退避,使得面前再无任何阻挡,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直面有着帝王威严的妇人,让她开始觉得不安,宛若失去了庇护的幼鸟,要独自学会飞翔。

直至“女师”的话音于颅中再次响起,李见音终于稳定心绪。

小娘子脊背微弯,声音则竭力维持着表面的稳重,且遵照“女师”所言不表露自己是其孙女的身份,只以宫人自居:“儿是掖庭的宫人,因听闻圣人久病,所以才想要亲眼来看一看圣人安否。”

女皇装作没认出,笑道:“吾与你应该不相识,即使竹简言及民如子,可也不过是圣贤的愚人之言。”

李见音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因为“女师”教导自己应答的言语,竟与女皇所言一一对应,惟有朝夕相处的了解至深才能有如此谋策。

“女皇与那些开创千古基业、功绩的帝王一样,她并不信命,不信那些乏陈的圣贤之言,也不信任何人的有意逢迎,但她却享受其中,因为这是她艰辛夺得权力之后的胜果,可二娘你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人’,因此她起初必然会对你发难。”

“所以你还必须要提到一个人,一件事。”

“那就是你的阿爷及你阿爷的孝德。”

“可你依旧不能言明他是何人,你要表现得像是‘只想看一眼就再无遗恨’。”

“你的阿爷,最终会将你带出掖庭。”

李见音流露出一丝悲痛,喉中却没有哽咽:“因为儿不想成为不孝之人。”

女皇眸光滞停片刻,眼神如鹰隼锐利,发出一声高高在上的嗤笑:“不孝之人..?吾不明白,吾康健与否与你的孝心有何干系。”

在即将要被帝王威严给击溃时,李见音猛然想到了还在

掖庭中等待自己的阿娘,她急中生智:“阿爷从前常常不在家中,而儿年幼依赖父母,阿爷与儿解释说他的阿娘有疾,他要去近身侍汤药,因为他幼时,阿娘就是如此对他的。”

这是她与阿爷最后一次见面,阿爷所说。

大概是感到了无趣,又亦或不想继续听下去,女皇不再与其迂回,语气也隐约带着帝王的不耐:“你阿爷是谁,如今在何处。”

褚清思闻言也淡淡望着。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李询是被妇人亲自下命赐死的,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罪之人,不论李见音心中对此是何想法,但他们是父女,若是如实回答便有对女皇不满之疑。

李见音惟有避重就轻,用裴姿容往昔哄骗自己的言语以答复妇人:“阿娘告诉儿的是..阿爷不听话惹得他阿娘生气了,所以离开了。”

女皇沉默着看向远处,挥了下手。

“吾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李见音也断然拱手行礼,转过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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