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道手指松开,放过了那颗触感温热的“明珠”,手肘落在旁边的凭几上,用手撑着头,望向腿上的人:“可阿爷心中明白裴娘子最向往的是什么,她当年因为爱他而甘心归于陇西李氏,如今既已无意,自然可离去,重寻归处,所以裴娘子一开口,他就立即同意了,甚至言明若裴娘子舍不得两个孩子也可一同带在身边。”
褚清思的视线不自觉地朝下看去。
两人对望一眼。
即使那时年幼,但她也隐约从阿爷、翁翁等人的谈话中知道当年那个少年之所以寡言就是因为父母和离后,裴娘子只带走小女一事。
察觉到女子的变化,李闻道的掌心不轻不重的在她腰上捏了下,示意其不必多思:“裴娘子说孩子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她要是都带走,阿爷要怎么办,于是商量着各自都带一个在身边,而阿爷依旧是让裴娘子先抉择。”
他没有再说更多的细节,只言了一句:“最后,她选了裴月明。”
对于一个早已有所答案的定局,褚清思惟有默然。
这些,前世的她并不知道。
因为那时他们与裴盈珺等人的联系始终都是寡淡的,尺牍往来也并不频繁。
李闻道半耷着眼眸:“阿爷离世之后,我独自居家服丧,开始想明白为何裴娘子当初未同意阿爷的提议将我与裴月明一同带走,并且最后会选裴月明。因为她知道阿爷一脉仅他一人,若是我也离开,阿爷就会真正绝嗣。”
“然阿爷病笃之际却说..自己已命翁翁预备了去往河西的车马,如今他寿命无几,终于可以送我去与她们团聚。”
“那时候起我就已经不怨恨任何人,但随着逐渐长大,我时常会想阿爷果真不负他君子之名,不论是为夫、为父。”
“可泱泱,我做不到。”
“昔年我受阻于权势,翁翁也受大辱,所以我不接受褚公在周旋过后的结果,我偏要用权力去付诸同等的复仇。”
他伸手抚上女子的腹部,梦中的那个自己想要在这里有一个孩子来着:“即使你不爱我,哪怕是用孩子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褚清思莞尔:“若我比裴娘子更决绝,孩子也可以不要呢。”
李闻道没有回答,而是往上去亲了亲腿上人的嘴角,失声一笑,语调也略带轻快:“怎么还笑,不觉得恐怖?”
褚清思将腹部的大手拿开:“阿兄既然知道,那为何不放过我。”
李闻道敛眸:“有两次是想放过的,但知道泱泱居然真的是想要离开,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哪怕你痛苦,也要是因为我。”
褚清思顷刻间就有了兴趣:“哪两次。”
李闻道朝数步外的树灯望去,那火苗璀璨如那日的太阳:“第一次是在河西,大道旁的高树葱葱,你在帷裳中巧笑倩兮,那时我便想,你应该被安放在原野,可想到你在我身.下哭泣的模样,我就又舍不得了。”
褚清思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
李闻道收回视线,看向真正的太阳:“第二次就是刚刚来找你之前,只是我做不到像阿爷那样。”
他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女子的脸颊,希冀借此来疏解自己内心的不安与害怕,可又势必要从怀中人的口中要一个答案:“被我爱着,痛苦吗?”
褚清思沉默很久,忽想起裴姿容在掖庭说的那句话,天下万物万事无有不变者:“离开洛阳的那两年和...”
李闻道像是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慢慢诱导:“和什么?”
和前世生命的最后一月。
褚清思没有继续说。
她掩去那点细微的异常:“和在安西与阿兄重逢时,觉得被阿兄所爱是痛苦的,但当下的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李闻道笑而不语。
随着她的敷衍,这个话题也就此结束。
忆及男子在前世的宫变中也承担了极重的责任,似乎还与李询交涉不浅,褚清思试探着开口询问:“阿兄与长安那边有往来吗。”
这是她来此最重要的一个目的。
李闻道对她的言外之意了然,隐讳的简略一答:“陛下对我有伯乐之恩。”
褚清思默默颔首。
那就不是现在联系的。
难道是宫变之前不久?
可今生的宫变究竟是何时才开始谋划的。
又或是李询死了,所以宫变一事也会发生变故。
亦或是自己猜错了,并非是长安那边的人在筹谋。
但不论如何,留守长安的人基本都是大唐纯臣,一旦有机会必定会复唐,是一股与女皇抗衡的潜在力量,现在只寄望长安能接受她这位为女皇行事之人的示好。
?
褚清思低了低头。
李闻道吻上她的手指,嗓音不再清朗:“今夜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