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七年前救不了父兄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也让她开始自我怀疑重生的意义到底在何处,当自己终于从前世的痛苦抽离,遗忘那些变得很遥远的记忆,眼前的人却又轻松将她拉回到那样的情绪之中。
看到案上滴落的水迹,李闻道眸光稍滞,意识到源头在何处后,手掌轻触柔软处,拭去女子脸上淌着水迹:“泱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没再这样哭过。
也没像这样情绪外露过。
除了卧榻之上,帷幔之内。
当带着薄茧的指腹弄得她隐隐作痛,褚清思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抬起头,只想要一个答案。
可声音却平静到像严冬的霜草。
“为什么阿兄有事总是不愿告诉我。”
李闻道神色微顿,倾身与其额头相抵,低声又小心翼翼地诘问:“难道不是因为泱泱从来都不肯无条件地信任我吗。”
褚清思忽然无言。
被如此一提醒,她才发现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去怀疑面前这人。
见女子垂眼陷入沉思,李闻道用长指轻扫其睫,让她重新注视着自己:“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杀支迦沙摩是因为他必须死,也绝对不能够让他活着离开洛阳。圣人那里,我既敢杀,自然有所对策,至于洛阳佛僧,他们自会为我辩经。”
他忽低着声,说了句:“还是要我也死在泱泱手中。”
长睫被抚摸所带起轻震酥麻引得褚清思不得不抬眼,而后徒然失声。
其神色过于认真,幽深的眼中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是真的想要死在她手里。
良久,传来竹简被扔在地上,与地板发出的声音。
她空无一物的双手抓住右侧的凭几,并顺势借力跪直双腿,因为如此才能攀到始终都未坐下,一直弯着腰的男子。
然后她扬长脖颈,狠狠咬在其喉:“我不在意这些,只要阿兄别连累到我就行,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脖子上的痛感清晰传来的瞬间。
若披
云而见日,若开雾而观天[1]
李闻道喉中闷闷发出一声笑:“褚昭仪是要预备与我同生共死?”
褚清思闻言,表情滞住,咬住的嘴也一时忘记松开。
少时,她离开男子的颈间,皱起眉:“阿兄比我聪慧,如何能理解出此意的。”
李闻道伸手往下,抚摸着女子用来咬自己的唇肉,其眉尾轻扬:“泱泱昔年又是如何听学的,‘一起死’不就是此意。”
褚清思看他情绪、言行皆恢复如常,之前那股阴沉、晦暗也彻底消失于眸底,心中稍稍安心。
翁翁的话亦再度浮现在李闻道的脑海:“褚小娘子与仆说‘翁翁,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他沉下呼吸,原先仅是在唇上流连的指腹如剥橘瓣一般,时不时剥开上下唇,触及更深处的皓齿,压低声音似呢喃:“以后真的都不来了吗?”
褚清思好像并不意外他会如此问,连他会来都在意料之中,莞尔而笑:“真的。”
如今她在女皇面前更应该小心行事。
李闻道轻声回应:“无妨。”
反正数日来,几乎都是他主动。
他毫不讲究地原地席坐,顺手搂住女子还未有自己手臂粗的腰,将人从那烦人的、阻隔了二人的凭几内抱出:“被我这样的人所爱着,觉得痛苦吗?”
身体失衡的情况下,褚清思更加用力抱着,而后神色微怔,思索的同时以退为进:“阿兄是怎样的人。”
李闻道捡起掉落的披袄,重新搭在女子身上:“那需看是在何人眼中。”
“在女皇眼里,我是一柄值得好好爱惜的利剑。”
“在翁翁眼里,我如他的亲人”
“在那些纯臣眼里,我是乱臣。”
“在陇西李氏的眼里,我是贼子。”
然褚清思保持着清醒,思绪始终都未被其绕进去,坚持前面所问:“我问的是在阿兄自己眼中。”
李闻道一只手横在其腰后,将人禁锢在腿上。
因百无聊赖,他另一只手则转道就够那光洁白嫩的耳珠,宛若是在捏褚小怀的猫爪,声线舒缓:“不算是君子,不算是小人,不算是纯臣,亦不算是无道之臣。”
“可若是面对泱泱...”
他视线微偏,落在那被自己所把玩的小巧耳垂上,彷佛是何精美的玉石明珠,嗓音中含着些漫不经心:“我既是君子,也是小人。”
褚清思唇角弯出弧度,而言语却是在表达不满:“还不如不说。”
李闻道浅敛笑意,眸光渐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昔年和离是因对彼此的感情再无波澜,但其实我阿爷是舍不得裴娘子的。”
听到最后,褚清思才反应过来男子是在说他的父母——李敬与裴盈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