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丽训吸了口气,然后叹出:“我们自然也是希望丽华能够尽早入太子宫,但太子如此行事,家中爷娘也并不抱有能入太子宫的希望,故才退而求其次。倘若可以,崔氏愿遣人前去冀州,将那位负有盛名的医师请来洛阳,为太子医治,直至痊愈。”
褚清思轻笑:“我会向圣人谏言,若是真的能够让太子恢复康健,想必圣人也会感激崔氏。”
崔丽训见有希望,抬手行礼:“只要褚昭仪以后有所求,崔氏与薛氏必会相助一二。”
褚清思情绪浅淡的望了一眼,转正身体,缓缓迈步前行。
随侍等人则迅疾成行列,随从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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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走到车驾旁之际,刘虞急行两步,走到女子身旁,伸出双手,扶持其登车。
褚清思抬足,踩上车辕,及至将要弯腰入车舆,眼睛始终都未曾斜视,但话却是对身边人所言:“要想窥探,那便要有不让那人知道的能力,在女皇旁边亦是。”
刘虞连忙低声唯唯。
他知道这是为前面的事情在提醒自己。
拂开帷裳,褚清思将借力登车的手收回,屈膝席坐后,右臂也习惯性地抬起,置在凭几的横木上,拨弄着被磨成圆珠的伽罗木。
少焉,车驾开始轻微晃荡。
然而驾出还未有三百步。
在前方卫戍、作导引之用的部曲忽然精神紧绷,迅速折返步行到车旁,惟恐会有惊弓之鸟,小声报之:“褚昭仪,前后有异样。”
褚清思朝右侧的声源转头。
仅听声,就知道是李闻道遣到她身边的部曲。
她严肃以待:“有何异样。”
部曲将自己所斥候到的情况详细说出:“车驾后方的数人是从车驾离开白马寺始就出现的,但看着并未有迫急入洛阳之心,且一切举止都像是昭仪步亦步,昭仪趋亦趋,昭仪驰亦驰。而前面行走于道路两旁的庶民之中,有几人的步履也全然不似在田间劳作之人那般沉重,肌肤更是未有在太阳下耕种的痕迹。”
“但仆也未敢保证所有猜想皆是真的,一切还需昭仪定夺。”
若这些人当真都是平常庶民,那损害庶民身体、性命都是大罪。
褚清思果断拍向车轼,嫣然而笑:“那就来验证一下。”
速度并不算快,驭夫闻声,立即就停了下来。
车驾也未有猛烈的振荡。
几瞬后,褚清思问:“如何。”
部曲目不转睛地看着后方,再看前方,几乎都是与车驾一同停在原地,然后假装忙碌。
“前后的都跟着停下了。”
褚清思的笑意散去,命令道:“继续驾车。”
驭夫再次驱车前进。
部曲也即时禀报:“那些人又开始动了。”
褚清思望着一处不动,手掌握了握,语气也染上几分对未知危险的沉重与敬畏:“估计他们有多少人,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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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兄弟二人已在家中静坐数刻。
看着从兄神色忡忡,崔丛以为是在为刺杀之事而担忧,故立即从案后站起,半侧身,看向北面:“若从兄实在担心不能成事,我亲自去监督便是。”
他们虽为名臣之后,但经历过开国战乱,先祖也随之隐居田野,但后来灾害不断,父母便预备开始重新往长安迁徙。
之前在田野间,崔丛就喜与商旅之人交好,其中不乏那些剑客。
大多数剑客也都是可以被聘来用以杀人的。
于是他们很快转变为刺客。
而从兄的容貌仪表皆为上,最得四邻喜爱,从小就知道以甜言去获取想要的东西,几乎就没有他拿不到的东西。
来到长安以后,从兄也先是成为幕僚,随后又被推举给韩王武不文。
不过几月,韩王武不文就因从兄擅美言,将从兄献给了女皇。
一时的冲动过去后,静谧开始蔓延,所有躁怒的情绪悉数退去。
而这些也使得崔如仪逐渐冷静下来,内心更是隐隐泛起追悔之意。
褚清思于女皇而言,有着某种政治意义,绝非能够轻易动,至少不是用如此愚蠢的方法,但箭已发出,自己不能再轻易动摇,否则火必然会被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当下本来就变得焦躁不安的崔如仪,听见崔丛刚才那些话,不耐烦的斥道:“你去是想要告知诸人,此次刺杀事件乃你我所谋策?”
望见从兄大怒,崔丛悻悻不敢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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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突然于大道中央停下,却未有任何举止。
随即又重新缓缓前进。
在片刻后,那些于前后隐匿的那些刺客似乎也已经猜到自己被发觉了,所以不再继续等待下去,而是选择直接出击。
卫戍于前后的甲士亦已经做好准备,各自在首尾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