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
比如李询被赐死的前后细节。
上东门那场不分庶民与否的杀戮。
由此可见,那时女皇必定是愤怒到失了心智,总会有追悔的一日。
他未正面回答:“局势如此多变,如今想也无用,你我如何能预料到将来之事,不如顺其自然。”
魏通尽到提醒之责,也不再多言:“只要拂之心中有所打算就好。”
忆及薛礼那
日所言,李闻道用指腹来回摩挲着几案边沿,最终开口:“少弱何时从安西回来。”
魏通身处尚书省,对于此事更为清楚:“当下气候严寒,安西、河西及陇西之地皆有大雪,最迟也是两三月以后。”
李闻道稍露轻松之色。
那便还有时间。
而就在此时,部曲出现在中庭。
魏通看到后,亦察觉到男子有私事需处置,于是起身辞别:“我便先归家了,不然我家中小女该一直哭了。”
李闻道颔首致意。
见魏通从甬道离开,部曲迅速行礼。
随即才走到堂前阶下,将女子这几日的举止都说与家中郎君听:“郎君,褚昭仪前几日刚归家就命令那名少年进了居室,一夜都未出,之后几日倒是未曾于夜里进入,都是白天。”
至于再多的,非他能知道的了。
“而且今日出行还带上了少年。”
一夜都未出...
李闻道搭在凭几的手掌虽仍还是慢悠悠地敲着曲木,但原先与魏通会谈时的愉悦却已经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寒冬的肃杀之气。
他语气如常:“去了何处。”
部曲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白马寺。”
*
车驾缓缓从上东门离开后,隐藏于远处的几人迅速上马,全部跟着出了上东门,但其中有一人转瞬就掉头朝着神鼎门去,重新入洛阳向何人上报。
“阿郎,我看见褚家的车驾离开从上东门离开了洛阳。”
在太初宫居住多日的崔如仪刚回到家里,得知消息后,留下一句“崔丛哪里去了,迅速去让他来见我”便得意的去更衣了。
*
部曲以为郎君会勃然。
但郎君却只是缄默几息,然后淡漠起身,转身走入堂上。
无意中听到这一切的陆翁见男子在遣人斥候褚家,思虑几刻,也跟随上前。
李闻道瞥了眼:“翁翁有何事。”
陆翁垂手行下一礼,随即说了许多劝谏之言。
可李闻道只是安静听着,没有任何动容的看着尺牍,就好像是老翁随便说,而他未必会听,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在听。
如此寡言。
陆翁不禁想到了男子尚还是少年的时候。
当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父母的和离及阿娘与小妹的离开,“寡言”就已经成为他用以反抗外界、自我保护的最后一个方法。
陆翁叹息,不再劝谏男子放手,开始试着看是否能让他与褚小娘子和好:“郎君还未将昔年的事情与褚小娘子言明吗?”
李闻道终于抬头,有所回应。
“我与她大概注定是多舛。”
第74章 “我终究只能目睹他们一次次的死……
刘虞垂手随从在女子身后。
头颅也微微向下低着,尽显其位之卑下。
尽管他并不知道女子为何要带自己出行。
随即有僧人上前。
女子清圆、没有任何情绪参杂的声音响在耳畔:“我要见机圆大德。”
然后刘虞便被禀命留在了原地,他与其余随侍、甲士一起往后退避,侍立在殿廡下一动不动,姿势也依旧保持着垂首恭手。
为勿视。
但刘虞好奇到忍不住,以极其不惹人注意的动作偷偷动了下头颅,但也未敢完全抬起,所以瞳孔只能竭力往上翻才能看到四周的状况。
那位褚昭仪已行至对面的甬道上。
履前所竖起的笏板阻挡了绛色裥裙的垂落。
搭在衣服之外的忍冬纹披袄也未能将女子的身体全部覆盖,使其露出抱在身前的双手。
不久后,一名青年僧人走过中庭,去到了女子身旁。
二人各自颔首致意以后,共同并肩伫立,之间相隔两三步的距离。
然,这位褚昭仪面对如此高僧时,与其余夫人、女郎那般虔诚、放低的信众姿态截然不同。
不,应该是说面对所有佛弟子皆是如此。
僧人如臣,她为君。
宛若她就是殿中那尊佛。
或是她从来就不曾如其余人那样信奉佛。
佛于她而言,与手中所握的毫笔毫无区别。
此想法一出,刘虞瞬间一惊。
女子六七年前就已经是天下皆知的观音,预知了冀州的地动,女皇也亲自认同过,自己若将刚才所想宣扬出去,无疑是在挑战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