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音的神色逐渐暗淡,担忧与难过填满内心:“我阿娘生了病,但..但一直都未能痊愈,所以我只能来请求贵人是否可赐予一些药石。”
她与阿娘都是被女皇命令入掖庭的,且父兄也...因让女皇不高兴而被赐死,女子既常出入太初宫,便不可能不知道,赐她们药石,无异于女皇作对。
阿娘也劝她不要来,不要做无用功。
其实自己也并未敢有希望,但阿娘已经病了太久、太重。
可,可她却听到女子说——
“我会遣人去掖庭亲自为裴娘子医治。”
李见音怔住,情绪也一下没能忍住,又哭又笑。
“儿多谢贵人。”
待目送女子转身离开去登车,待车驾从甬道驶离,她也抬手用衣袖抹去眼泪,兴高采烈地去找阿娘。
*
因身体及精神多日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只要有所松懈,疲乏便立马侵蚀而入。
所以一归家,褚清思未曾沐浴就直接回居室寝寐。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神思清明以后,褚清思从卧榻坐起,然后习惯性赤足踩在地板上,走向浴室。
同时出声命令:“命人...”
言至一半,她停住,看向跪侍在室内的人。
不是她的随侍。
居然是刘虞。
褚清思转过身,面朝跪在距树灯五步旁的少年,听不出其中情绪喜怒的发问:“为何是你在这里。”
刘虞低着头,微躬着身体:“听闻昭仪在宫中近一月都十分劳累,所以仆想尽绵薄之力,为昭仪放松。”
昨日未沐浴,喜爱洁净的褚清思已不能再忍受,只想赶紧入水,遂随口敷衍:“待我沐浴再来。”
然刚走几步,又出言警戒。
“下次无我的命令,不可擅自入内。”
*
刘虞退步出去。
但未曾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室外。
良久后,有随侍走出居室:“小娘子命刘郎君进去。”
她们都知道这个少年是平乐公主所赠给女子的,非奴僕,而是取悦贵族的,故这些日以来也始终以礼相待。
刘虞动身,再度来到室内。
女子已更衣挽髻,但因是在家中,所以未描斜红、花钿,端坐案前在阅着书简,或许是旁边的薪炭燃烧的过于烈,导致太热,脱下的披袄也就顺势搭在身后的凭几上。
刘虞低头走到其身后:“仆来为褚昭仪放松身体。”
褚清思未看少年,只是浅颔首准允。
得到允许,刘虞将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女子单薄削平的肩上,隔着衣服轻重不一的在那些僵硬的地方揉按着。
褚清思愣了愣,坚硬的肌骨彷佛真在少年的按摩之下,再次柔软。
那些即使寝寐也不能散去的疲乏,那些藏于肌骨的伤痛也一同消失。
身体的逐渐舒适,使得身心都开始轻盈。
她放下竹简,有了几分要与其谈话的意趣:“我还不知道你年岁几何。”
刘虞犹豫着答道:“仆已经即将要二十了。”
褚清思的眉头往中间缩了下:“你向四娘隐匿了年龄?”
平乐公主分明与她说,这人是十六岁。
既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年纪,刘虞也已做好准备:“仆忧心年岁太大,公主会嫌恶。”
褚清思浅浅笑道:“那如今又为何与我坦白?”
按摩好肩膀,刘虞又去按其右臂:“因为昭仪说要将仆献给女皇,仆忧心以后若有人知道仆隐匿了年纪,女皇盛怒之下,会连坐昭仪,而且公主既将仆赠给昭仪,仆自然要以昭仪为先。”
褚清思举手,满意的轻拍其臂:“你这是特意去学的?”
每一字,似乎都全然是在为她而想,而非自己。
其心有几分真,她并不想要知道,只要这个人有足够的实力去取悦女皇即可。
刘虞点头:“公主曾经身体酸痛,所以仆向医师学了此技艺。”
褚清思靠着凭几,舒服的闭上眼,也不再说话。
*
往后两三日,刘虞也都得以入女子居室。
这一切都落入了部曲眼中。
*
堂前檐下,李闻道与魏通席地而坐。
因洛阳局势于一年多内急速变化,很多事情都出乎大多人的意料之外。
且女皇也从去年大病一次后,身体不如往前,其余小疾更是不可胜数,前面又突然陷入昏乱。
魏通看着身旁的好友,承担着兄长的角色,劝谏道:“拂之离开洛阳将近两年,洛阳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如今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李闻道喉中发笑,他岂会不知道。
过去一年,女子都将洛阳所发生的事情写在简片或帛书上,再命自己专门遣去斥候她的部曲送到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