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道耷落下睫,笑了声。
太子照称病几月,又回来了几日,且他与崔孝是翁婿,与武照更是携手连袂,岂会不知道。
不过,他没那么多兴趣去探知其为何要见太子。
数年再相逢,薛礼又谈起近日刚知道的一件事:“听闻少弱不日就将归洛述职,不再离开。”
李闻道掀眸,淡淡望了薛礼一眼,然后笑着颔首。
他身为鸾台侍郎,对于此事当然知晓。
宇文劲身为将领,在安西已经比高枭还要久,且他还是出身宇文家,国都及中央不得不有所预防。
薛礼自那年离开洛阳之后,再未回来过,对于很多事情也并不知道,只是昔年在原野曾看到过的宇文劲一身红色缺胯袍坐于高马上,弯腰伸手将那位小娘子带上马的情状。
故言语间都以为二人对彼此怀有男女之情:“褚昭仪已经二十有三,少弱比她大两岁,又去了安西六七载。”
“二人皆还单身。”
“不知此次归来,他们是否也该要成昏了。”
闻言,李闻道剑眉猛拧。
第73章 “我与她大概注定是多舛。”……
几日之后,女皇身体无恙。
于今日开始重新执政。
一直在亿岁殿代为其处置文书的褚清思也终于得以归家休息。
然而,她刚要登车。
四周忽传来女童的声音。
*
长乐门甬道的左壁,有通往掖庭宫的夹道。
李见音站在这里,小心谨慎地往外面看。
近十天,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人。
即使被北风吹得不停颤栗,也不敢放松丝毫。
在最后,这一日又将近黄昏的时候。
甬道上终于出现了那抹倩丽的人影。
她屏息看着人一步步走近,从露出的领口可看到淡黄的垂领衫与黄色半臂,搭着一件黑金云气纹的披袄。
披袄之下,是青蓝间色裙。
单螺髻也仅用几支双股金钗及铜花描出发髻的轮廓。
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毫无变化。
唯一变得便是眉眼间那天生的悲悯之中多了一丝抑闷。
而这个就是她与阿娘从太子宫去掖庭宫时,在这里所遇到的那位贵族娘子。
“贵人。”
“贵人。”
李见音用既轻又加重字音的声音喊着。
惟恐大声会惊动长乐宫的左右卫,又惟恐贵人会听不见。
见女子即将要登车,李见音心里开始变得焦灼。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所以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
“贵人——”
*
褚清思轻皱着眉头看向四周。
最终才在甬道对面发现了李见音。
她沉思片刻,命驭夫在此等候。
然后自己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李见音也迅速调整好站姿,双手已经养成习惯的垂在
身前,昔年不需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也毫无阻碍的,有些不敢报以冀望的开口:“不知贵人是否还记得儿?”
褚清思颔了颔首。
她当然,还记得。
这是李询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因是女孩而逃过一劫。
“我知道你。”
李见音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但同时又很难彻底高兴,最后直接屈膝跪在地上,双手也叠交在一起,放在冰凉的地上:“儿有事想求贵人相助。”
褚清思垂眼,视线掠过自己被风拂乱的间色裙及鞋履,然后落在那双已经冻到肿胀将要开裂的手上:“你就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李见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掖庭劳作繁重,儿不敢整日都来。”
褚清思屈足弯腰,将自己的披袄盖在女孩身上,再将其扶持而起,柔声询问:“等了几日。”
李见音不敢收披袄,又脱下,躬着身体,双手递给女子:“只有十日,且这披袄纹饰锦帛皆非庶人所用,而儿有罪,不能用。”
褚清思也知道其如今的处境,于是接过披袄:“你多大了。”
看其身形,并不是成童。
想到从前自己五岁就常与长兄比年纪,李见音露出几分孩童天性:“十岁,但在明年三月,儿就是十一岁了,已经长大了。”
她一直都期盼着能够与长兄。
但爷娘与长兄总笑话她不可能。
可是如今,她真的快要与长兄一样大了。
褚清思若有所思地抚过小臂上披袄的云气纹,眼睛看着地上,眸底则是一片足以使人迷失的大雾。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刚听到了女皇无意中说出的真心话。
所以她的心中,至今仍还未回温。
而听着女孩雀跃的声音,依稀可辨往昔的天真。
从那个琥珀卧熊的精美程度来看,李询及裴姿容都是十分宠爱这个女儿的,其父兄的死只是她祖母一个过度的政治反应。
褚清思隐下思绪:“有何事需要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