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即应声:“是。”
而卫戍长乐门的武士并不认识刘虞,直至见到昭仪印才迅即退避,使其通行。
在驶入长乐门的那一刻,褚清思便开始动手脱昔年长兄用所猎熊皮为自己制的手衣。
放置于身旁后,车驾也已在甬道右侧停下。
她起身下车,看向已立在车辕靠壁一边低头行礼的少年:“在此等候,勿要随意走动。”
*
李闻道沐浴完,赤足走在居室中。
恍若全然不知寒凉。
他也只在中衣外,随意披了件鹿裘。
与陆翁一同侍立在室内的医师见到这家的主人,垂首行礼:“李侍郎。”
已踞坐于席上的李闻道掀眼淡瞥,无声地从鹿裘中伸出右臂放置在面前凭几的横木上,另一只手则毫不受影响的在阅看积攒的尺牍。
这些尺牍不是从陇西来的,便是自河西来的。
医师跪侍在地板上,两只手小心谨慎地去挽起衣袖,直至手腕、小臂全部露出,才看到在手臂向外一侧的伤口。
距离肘弯仅有半指。
因其溃烂,所以很难判断是何利器所伤。
不过还能够在那块腐肉中看到血淋淋的新肉,应该是腐肉粘连在贴身的绢布上,在褪衣时直接就被牵扯下来。
陆翁站在旁边看着也觉触目惊心,不忍再看。
可男子的眉眼依旧是一马平川。
老翁叹息,想起昔年的一件事。
那时郎君奉命去长安,待两日后回到洛阳,小臂已有被短剑所刺的伤口,但他不仅命,还严令自己不准去褚家告知,又用水浸泡伤处。
直至褚小娘子主动前来侯问才终于愿意医治。
陆翁想着,开口道:“褚小...”
才言一字。
便见男子起身。
老翁只能将要说的那些话咽了回去。
察觉到手臂已经被绢帛所缠覆,李闻道放下尺牍,撑着凭几站起,迈步到衣架前,将鹿裘随意搭在上面后,伸手拿起已熏过香的深色暗纹圆领袍及蹀躞革带,束发戴冠。
在往外走的时候,他看了眼老翁:“听闻翁翁鸡鸣就起,去休息吧。”
陆翁跟至中庭,仓促间弯腰行礼,大声谏道:“郎君若要出行,切记要乘车。”
*
侍立在集仙殿外的宫人看到熟悉的人影,神色紧张的快步上前。
褚清思也察觉到这一异样,步履渐缓,于原地停下。
圆领袍的宫人行礼的手还未完全放下,立即就小声将近日太初宫内所发生的重要事情告知女子:“褚昭仪,崔中郎将在殿内。”
褚清思闻声,微偏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帝王宫室的方向。
在停顿少顷后,宫人继续言道:“他是在为自己的从弟请求女皇任其为天官侍郎。”
褚清思笑而不言,安静站在甬道上。
之前的天官侍郎,女皇早在九月就已预备将其迁升。
这些事情,除了女皇以外,她是最先知道的。
不久,崔如仪双手拱起,面朝殿内的退步出来。
然刚一远离集仙殿就愤懑的直接拂袖,忿然作色。
抬头看到殿外的女子,崔如仪想起刚才的事情。
女皇摸着他的脸,笑言:“天官事关天下官员的任用、升降及封勋等,岂可随意用人,吾听过观音的谏议之后,心中有了人选,你那从弟若是真有才能,吾自会另择合适的职位于他,若是资质庸俗,吾也可看在你侍奉吾的辛劳上,赐他散官,仍有禄可领,只要他不作法自毙,一生也能无忧。”
虽然女皇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宠幸,但也并有要重新择天官侍郎的人选之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褚清思。
崔如仪思及此,不由怒发冲冠:“褚昭仪的动作可真快。”
宫人立即从女子身旁退后两步,侍立在起右后方。
褚清思的长睫缓慢垂下又抬起,转过身与其对视。
已成为掖庭后妃之首的她,双手稳稳垂在身前,从容应答:“我为陛下掌诏书之事,一切言行皆从陛下意,崔中郎将若对我有何不满,可去与陛下言明,我必会心甘情愿承受陛下给予的一切处罚。”
崔如仪虽是通过韩王武不文献给妇人的,但其先祖也曾为前朝名臣,只是时至今日,再无有能够拜高官者。
也因此,女皇才赐封其为中郎将。
毕竟是名臣之后,还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缘由进出宫室。
心中有振兴崔氏之心的崔如仪当然不敢因此就去与女皇讨论天官侍郎的任用有失,只能咽下一口浊气:“褚昭仪,时日还长。”
褚清思置若罔闻,轻轻一笑后,径直迈步前行。
天下众人都有各自的利益要谋。
那也注定了在朝野不可能毫无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