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惶惶不安的转头询问:“小娘子,可是仆驾得不好。”
褚清思莞尔而笑:“只是觉得他应该也很想见识一下宫室威严,何况天气严寒,翁翁从渑池驾车到洛阳已经,即使穿戴有手衣,但也伤身,以后出行也确实理应命正在壮年之人驾车。”
惟恐老翁会多想,她随即宽解:“翁翁不必因此忧思,在我心中你已经是家人,因为是家人所以才更眷顾,何况家中事务我不能常常管束,始终都缺一个家臣,翁翁以后可愿意为众人之长。”
老翁心中既欣喜,又觉惶恐,自己仅为一庶民,曾蒙陇西郡公及大郎君,颤声答道:“自然愿意。”
褚清思听到其声哽咽,思绪猛然被拉回很久之前。
前世自己将死时,老翁也是如此。
因为她迫急要离开长安,所以即使驾车驾到两只手的骨节处都已经在寒风中变得肿胀溃烂,也推拒着坚决不要她所递出去的手衣。
不同的是,如今她已安然无恙的度过二十三岁的冬十月。
老翁亦有手衣可穿。
将喉中的那股酸涩吞咽入腹,褚清思喟叹道:“那翁翁先一步归家休息,饮热汤等我。”
眼泪纵横于脸上的老翁抬手擦泪,立即下车,走向身后的从车。
刘虞也不曾问为何,行至高车旁拱手行礼,唤了声“褚昭仪”,使车内女主人知道自己已在此,再利落走上车辕。
在少年坐下,手抓住牵引两匹马的缰绳之际,褚清思忽然出声发问:“会驾车吗?”
刘虞目视前方,恭敬应答:“仆曾为公主驾过。”
随后,车内再无声音。
刘虞当即就驾车入神鼎门。
*
“拂之!”
看着男子即将驱马过天津桥,跟随在后怎么也追逐不上的魏通不得已大喊一声。
李闻道疑惑拧眉,但仍还是拉紧手中缰绳,命跃景停下,再控制其蹄在原地打转,庞大的马身也横在大道上。
他一言不发的望向身后。
魏通驭马过去,传达离宫时的帝命:“陛下有命,你将突厥从天山击退有功,又一路士马疲顿,待休息好再行谒见也不迟。”
李闻道语气果断:“不必。”
言毕就要继续向前方急行。
魏通无奈,为劝谏男子去休息,只能笑言:“可天子又岂能见血。”
李闻道稍怔,看向好友的眼神变得警戒起来。
即将而立之年的魏通叹息:“你身上的血腥之气我已经闻了一
路,无论为何也是身体为重。”
李闻道视线微垂,盯着自己的右臂不动,最后颔了颔首,略带歉意的笑道:“我先归家沐浴更衣。”
他轻扯连接络头的革带,身下马匹就知改变方向,疾驰入里坊。
听命于陇西李氏的甲士见状,也迅速护卫在后。
*
昨日得知家中郎君已经归洛并于今日抵达的尺牍后。
陆翁鸡鸣就穿衣。
清晨在堂前迎候。
待闻佩剑将将。
甬道上已有一人步伐稳健的往这边阔步而来。
垂手而立的陆翁只看了一眼,迅速躬下身体,双臂也抬起行最敬重的揖礼:“郎君”
李闻道在堂前停下,看着老态渐重的老翁,再扫过其身后的家僕,对比更加明显:“翁翁身体可还康健?”
陆翁笑得慈蔼:“仆一切皆好。”
李闻道温声关怀:“翁翁年岁已大,不必再如从前那样。”
放心不下面前这人的陆翁一如往昔的应对:“这是仆的职责,仆也已命疱屋预备好朝食。”
李闻道未迈入堂上,而是直接沿着甬道朝着自己的居室走去:“先命人预备热汤,我要沐浴更衣,然后再去请医师来家中。”
三句话,然陆翁只听到最后一句:“郎君受伤了?”
意识到老翁还在身后,李闻道步履放缓,随口道:“并不严重,否则我如何能骑乘千里回来。”
陆翁的语气愈益变得急切起来,颇有几分死谏之意:“那郎君理应乘车而归,岂能乘马,所谓手足不能弃,若是手臂因此遗留残疾,岂非是因小失大,更为不值。”
面对老翁的关怀。
李闻道想起伊水畔。
他自嘲一笑,彷佛在为什么而觉荒谬:“的确是不值。”
*
刘虞驾车进入右掖门后,便驰驱着骈马直接朝上阳宫观象门的方向奔走。
褚清思逐渐察觉行进的方向不对,将帷裳从眼前拂开,看着熟悉的左卫,淡言:“直行,入掖庭与太初宫之间的长乐门。”
从前每逢休沐,女皇皆会前往上阳宫燕居。
这几乎是天下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自在甘露殿赐死长子,妇人已经很久未曾去过。
刘虞也只从平乐公主口中听闻过女皇从前就常与先王在洛阳上阳宫休养身体兼治政,太初宫反而失去其政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