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开帷裳时,他也因此得以看到已经淌满鲜血的
刑台,两具没有头颅衔接的身体,而女子就站立在不远处。
虽不能看到其神情,但必定似原野上被大风刮到即将离开土层的野蔓,无所依。
他喉中恍若被什么堵住:“去请娘子上车。”
当看到温顺跪坐在自己面前、仰头哽咽的女子,声声泣泪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闻道只有漠然,或许是他的心中早已被自己终有一日会失去女子的悲哀所填满,所以再也不能与她共情。
又或是头颅因通晓而痛,因此让他不近人情。
而他当下所想的只是,女子不能出事,不能离开自己,于是用手指将药慢慢推入其口中,冰凉的指腹抵上其温热的舌面。
李闻道停留片刻。
就在那夜,他们这里分明还曾誓死相抵。
然后他抽出,再以手背一下又一下的抚过她因眼泪而润滑的脸颊。
可很快,女子就向前倾着倒在自己的怀中。
归家之后,只见所有奴僕都已伏拜在中庭,因为家中娘子出事,他们知道、也畏惧郎君会勃然发怒,所以先行请罪。
李闻道只匆匆瞥了一眼,迅速将女子抱入居室,并命侍从去请医师,随即才走到堂前,以从未有过的手段惩戒数人。
*
最后,褚清思昏迷很久才醒来。
大病一载有余,女子身体更为孱弱,多于家中不出,并在要求回到长安以后,极少再归洛阳,即使回了洛阳,每次有疾又会神色急切地要归长安。
因为她不想死在洛阳。
期间,萧彻与衡山公主的驸马娄罡皆伏诛而死。
他们的生活也都随之彻底改变。
虽然两人依旧还是如刚成昏时恩爱,但李闻道清楚,于那些细微之处,总有一层淡淡的哀意围绕四周。
曾几近将要经历丧妻之痛的他也开始变得畏怯,开始不再想着说出是他逮捕其父兄的真相,而是用尽所有谋策留住她。
在女子因身体不能出家门时,他亦会竭力阻止其与外人接触。
他已经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知道那件事。
不知道就会永远爱他,在他身边。
而随着岁月流逝,一年、两年..四年,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更为强烈,于是只有身体的相连才能让他真切感受到妻子还在自己身边。
他只要一动,女子就会有所回应,若是再深一些,回应又会截然不同,又或是向上托抱,埋首寻蜜、饮蜜。
很久以后,看着魏通、裴居文的孩子,他忽然也想有个孩子。
倘若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即使有一日她知道,心中是否也会怜惜一下他们的孩子。
所以那些恩爱的时候,他会在女子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内,一下比一下用力,彷佛要凿穿。
女子每次都会痉挛着泣言:“阿兄,我吃不下了。”
可她明明快乐的不想停止,明明那里就还未曾鼓起,明明就还有余地。
李闻道俯身吻其耳垂,将背对着自己的她拥入怀中,二人一同跪着,十指交叉紧握,再把自己体内所有都悉数交予她:“泱泱真的吃不下吗?”
第62章 【男主视角】:前世②长安,终究还是……
夏七月晦。
暑气仍然还在。
如甀、大口的铜鑑盛满坚硬的冰,置于中央。
一妇人面北而伏拜,作恭敬聆听状。
李闻道拿起刚从河西来的尺牍,垂眼阅看,同时又开口,冷声命令着自己离开以后的诸事:“你要在心中记住,绝不能让她知道此事是我的授意,以及家中不论有何事皆要以书尺牍告知我,特别是有关她的,即使是一件小事也不可有懈怠之意。”
想起之前不准让家中娘子接触外人的严令,妇人顿首:“妾明白。”
良久,堂上的男子都不再出声。
妇人以为是自己何时有过触犯的言行,战战惶惶地挺起伏在地板上的上半身,却发现,她悄声扭过头。
有佳人伫立堂前。
绛红色的翘头履干干净净,并无任何纹饰,但一望就知其人的尊重,简而不凡,与履同色、甚至颜色更为暗红的长裙就堆落其上,为高耸的芴所阻挡,从而即使是巨室娘子曳地的罗裙也能便利行走。
披帛使其身姿看起来更为娉婷、坚韧。
又有四名随侍整齐分列在其后,皆是垂着首侍立。
妇人大约知道是何人,然后匆匆再次伏拜:“妾见过魏国夫人。”
无事常常都会在堂上踞坐的褚清思平静看了顷刻,颔了颔首,然后莞尔一笑:“不必行如此重礼。”
三月前,女皇赐封她为魏国夫人。
而自己与女皇从未见过,所以这必定是男子所为。
褚清思迈入室内,徐步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