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权势的风险。
而自己现在的地位也是因女皇的偏爱所得,她的政治根基与那些朝庭之臣相较,何其薄弱。
褚清思仰头,释怀一笑。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2]。
她应小心谨慎,并广结善缘。
今日尉迟湛的感激,或许在将来就会是她之保障。
*
车驾驶入右掖门,停在长乐门。
褚清思下车,自甬道入于深宫。
而刚走进仙居殿。
女皇就已在注视着她。
褚清思瞬间就知其意,轻轻朝妇人颔了个首,随后无意提起在白马寺所遇之事:“我此行还遇见裴夫人随从在太子妃身...”
言尚未尽,女皇警觉问道:“哪个裴家?”
褚清思不知妇人何意,只能谨慎回答:“上官晦之妻。”
她离开白马寺的时候,望见太子妃已从宫室出来,与裴夫人一同跪坐于甬道之下,谈笑佛法。
女皇神色微顿,然后笑道:“太子妃为何突然要去白马寺。”
褚清思想起所闻,眸色涌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意:“太子妃是去为幽王祈疾,自春三月以来,幽王身体患疾,医治数日皆无果,听闻太子与太子妃皆为此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听到祈疾,女皇像是想起什么往事,眼中思绪开始往下沉,变得柔和。
妇人深深一叹:“幽王此疾,确实有所异常,昔年太子妃刚产下他时,高宗就曾忧惧这孩子也会像他阿爷那般身弱,虽产下三月仍还是哭声宏亮,从未有过疾病,但直至无恙长到三岁,高宗才终于安心。”
褚清思知道,女皇是想到了太子,想到自己也曾为长子的身体在长安的大慈恩寺跪求神佛。
她低头见几案上所堆竹简,屈膝跪坐在旁,为妇人整理着众多文书:“太子如今身体康健,圣人不必自忧。”
母亲的柔软之心一起就永无止境,女皇遂命令宫人:“遣人去东宫,吾怜太子妃爱子,允其暂居玄武城,直至幽王痊愈。”
从三年前起,李询与裴姿容就已经住入位于太初宫东面的庞大宫室,但他们的长子幽王仍居住在玄武城。
虽然表面所用理由是幽王已经渐大,不宜再与父母同居,需要有自己的宫室,但大多人都明白女皇此举是在预防太子一家。
褚清思展开一卷竹简,待宫人离开才请问女皇:“鸾台侍郎四月乘车,至今五月还未归,已经十余日,有人上书询问是否有异变,或可思虑调兵前去安西、河西查看情况。”
女皇笑言:“拂之有事需处置,你先起草一份擢曹度为鄯州刺史的诏令。”
褚清思愕然,一州刺史的升迁是国之大事,尤其是与外域相接的河西地区。
这就意味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那里发生大事。
而许久都未等到妇人对鄯州刺史的调度。
褚清思很快就明白男子还留在河西。
她将竹简放在坐席一旁,内心在思虑其中原因的同时,伏案起草要发往鄯州的文书。
*
四月已经是炎夏。
可在河西之地,一旦入夜,依旧还有朔风残留。
为生活所奔走在河西、安西广袤沙漠、草原中的商队已经点燃篝火,既为取暖,也为驱逐狼群。
挡月明星稀时,商队中的其余人皆起身去休息,仅余一人还独坐在火旁。
为众人斥候夜间的情况。
然少顷,此人便往后倒在广袤的平原上。
隐匿于肥美水草中的寇贼见状,未敢轻举妄动,直至连射几支箭矢,其中一支还扎入那人的血肉也无丝毫异动。
他们才放心前来掠夺商队。
三人为伍,分别去检查大车、营帐,还有一伍则负责巡视四周,以防有在后的黄雀及遗漏之人。
最后,几人散开,各自斥候东面、西面、北面。
在西面的这人,走到篝火旁后,望见前面被他们焚烧药草所生烟雾所迷昏的人,直接从烈火中抽出一薪。
欲要将人点燃之际。
男子已经睁眼,眼皮之下是幽深不见底的黑眸,其右手拔出放置在坐席左侧那柄以木为鞘的匕首。
他反手握着匕柄,然后再快速从眼前划过。
仅是一个呼吸之间。
面前的寇贼就已一击毙命。
而鲜血,溅在男子的眼上。
不远处的寇贼闻见砰然落地的声音,迅速回头,然后高声告知其余人:“那人还活着!”
但这一喊,反而间接成为了用以传递敌情的烽火。
以此为号令,在帐中休息的所有人皆是整装待发,手持武器的走出来,有序的列阵在四周。
无形的军人威压震慑着寇贼。
这些时日来,行走在安西、河西地区的这支商队已然不再是普通的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