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闻言,呼吸稍有停滞。
少顷,女子平静颔首。
“喏”
*
及至四月,祁连山脉的大部分积雪都已经融化。
青草开始疯长,野狼出没。
来往的商队也重新驱使着装载货物的柏车踏上这条贸易之路。
洛阳则已经诏令吏部侍郎迁为安西大都护,即日前往龟兹。
鸾台侍郎李闻道的车驾随即就离开安西,东归洛阳。
然而河西走廊南侧的地势高处。
理应乘饰车駢马回洛阳的李闻道出现在此。
他跨坐于马上,按辔徐行在前,待勒停马后,微微眯起漆黑的长眸,眼皮半垂,视线往斜下扫去,睥睨着不远处的那块狭长地带。
正有一支商队行走在河西走廊最狭窄的地方,从车数十乘,货物满载,还有负责卫戍的武士。
李闻道淡声询问:“何时能到?”
侍从在其身后的武骑同样将目光落在那支商队:“若按照当下配速,至多五日就能出河西。”
李闻道循声转头:“车驾如今在何处。”
武骑迅速低头,不敢与男子直视:“根据所收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快出陇右道,最迟后天。”
李闻道眸中流动的光影忽停,沉声命令:“太慢,明日黎明之前就必须离开陇右道。”
武骑犹豫顷刻,最终拱手禀命。
李闻道抓着缰绳的手臂往后一拉,欲要调转方向。
忽有一骑驰来。
“郎君。”
李闻道剑眉稍拧,而后抬眼正视,是他遣去跟随女子回到洛阳的其中一人。
他们会一月一报。
此次,侍从所报与上次也并无多大不同:“四月以来,娘子依然是多在太初宫或上阳宫,极少在家中居住,自从一月与尚书都事张敛会面以后,再也未见他们有所接触,但张都事似乎在有意探查高大将军的行事。”
李闻道闻声垂眼,从去年冬十一月始,女子便开始与张敛见面。
若说以前还不知道她所为何事,当下已经变得分明。
她要杀高游谨。
李闻道也想起那件旧事。
昔年有人告密河北道有叛乱,女皇命自己与高游谨前去处置,可待抵达那里的时候,只有生活安宁的庶民,叛乱早已平定。
但高游谨为了功绩,还是直接挥刀斩杀了百余庶民。
他赶到的时候,那些人都已死。
只要他咬定那些人皆为参与叛乱之人,众人都无可奈何,因为女皇要的仅是平叛。
而酷吏无人能动,除非女皇已经利用完其价值。
虽然如今高游谨变得可有可无,变得可死,也可不死。
但女皇不会主动动手。
其一是妇人不屑将心力放在这里,其二是此事还未到必须处置的地步。
李闻道望着洛阳,情绪淡漠。
随即驱马疾驰。
“去前方安营。”
他纵使不想女子涉入政治斗争,恐怕也已经迟了。
那就最好在他回到洛阳以前都不要死。
*
而在洛阳积善坊,休沐在家的高游谨忽然收到有人要前来告密的消息。
他本来是不愿见这些庶民的,告密也应该去见女皇。
但自己这三年以来又再次回到那五年被女皇冷漠的日子,若是此人有重大机密,或许他又能凭此重获宠信。
等候数刻后,才有一个穿着白色圆领袍的人胆怯地走上堂。
高游谨蔑视道:“你是何人。”
白袍人先是拱手,随之伏拜在地:“仆是尚书都事张敛家中的奴僕。”
高游谨看向自己的侍从。
其也道:“仆确实看到他是从张都事家中出来的。”
高游谨不禁怀疑:“为何要叛主。”
在高堂之人的步步质问下,白袍人的身体开始颤栗:“仆..仆有想要之物。”
高游谨终于点头:“你要告何密。”
白袍人长叹一口气:“仆无意中得知他在与女皇身侧的才人一同合谋,不日就要女皇杀了大将军。
高游谨一掌拍在凭几上,双眼爆出,切齿道:“两个竖子!”
因为他的暴怒,所有家仆都伏跪在地。
高游谨收敛起怒意:“你要什么?”
汗滴落在地板上的白袍人畏惧的作吞咽动作:“仆要五千钱,还要一舍宅可居,一..一千钱也行,只要能有舍宅。”
这些都是张敛所没有的。
高游谨怀着讥讽之意的大笑起来,随后手臂一振:“赐他万钱,再赐一宅。”
*
与此同时的上阳宫中,有风从洛水来。
又
有穿红色圆领袍、黑色幞头的宫人迅速朝观风殿奔去。
望见伫立在殿廡下的女子。
宫人急切上前:“褚才人,金吾卫大将军来了。”
自己与那些负责卫戍宫门的北卫都曾受过褚才人的恩泽,虽然并不知道褚才人要知道金吾卫大将军是否来宫中的消息有何用,但这也仅是举手之劳,无关天下大事,他们又岂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