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于侍从开口,声如沉石:“人在哪。”
侍从立即叉手回禀:“在鄯州方向。”
“已经被一支商队所救。”
“商队首领是一年轻女子,姓裴。”
“娘子曾救过她的商队。”
因此便也无需忧心会被谋害。
“只是...”
侍从突然变得期期艾艾。
李闻道眸色晦暗,不置一词,在静等后言。
惟恐眼前之人在找到女子以后,发觉其有所损伤会被惩戒,侍从不敢隐瞒任何一件事:“娘子被寇贼毒烟所燻,或会有..有视障。”
李闻道颔首,稍一思索就似乎已经知道什么,谛视笥箧良久,迈步走去,然后弯腰从中抓起一把碎梗叶。
其能医治喉疾,但在用后嗓音会有短暂变化,区别于原来的声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变化后的声音会被裴月明误认。
*
女子既然已经离开。
李闻道也无意再久留下去,少焉便动身前往甘州处置政事。
确定长兄果真不在,裴月明从堂外朝妇人走去,口中喃喃道:“原来那夜真的不是叶暮远,我说为何昨日长兄的嗓音听着有些熟悉。”
当时自己前去命令甲士救援,因是背对着身后的二人,并且还是深夜,距离有二三十步之远,仅能闻见已减弱很多的声音,故而才以为是叶独远。
等她转过身,又得知褚娘子的眼睛不能视物,心中急切到只能注意到女子。
随后,人就不见了。
前日她从阿娘口中得知洛阳的长兄会来家中,所以才祈求其帮助自己驯服狼犬,毕竟叶独远实在是无用。
裴盈珺眯眼,举手要敲其头:“又喊暮远的字!”
裴月明笑着躲入妇人怀中,还如少时。
她问:“长兄是恨褚娘子吗。”
自己虽然在外窃听很久,但仍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若是长安知道什么?
褚娘子又为何要长兄死。
妇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长兄是爱褚娘子吗。”
“我亦不知。”
第52章 不敢言疼。
褚清思又做梦了。
这次是黄泉之下的滔滔大水。
那里没有日月星辰,父兄被腾蛇所缠,两条类鲲的大鱼从有烈火的水面浮出,朝上方张开大嘴,欲要吞他们的灵魂入腹。
喘匀呼吸,褚清思轻轻扯过肩上的披袄,转头看向西面的漏刻,然视线又随即被几步外的炭火所吸引。
她看了顷刻,眼睛忽生晦涩之感,隐隐发疼。
褚清思将目光收回几案,用热汤浇熄鲜红的炭火后,撑案站起,往宫室外面而去。
此时昼漏已过半。
光线也不再如日中时那般强烈。
太阳不见,只有阴晦。
这里是集天下权势之最的洛阳太初宫。
褚清思内心沉闷,遂曳着一袭深红罗裙,一步一步,缓缓的行走在重重宫室、楼阁之中。
最终,她在纵横交错的甬道停下,看着绿茵的高树与巍峨的天堂、明堂。
但那双褐眸中的神采却在逐渐消失。
在归洛不久后,她便曾在天宫寺与张敛秘密会见。
而那次,张敛还带来了两个人。
昔年在诏狱与高游谨一同对阿爷褚儒施行过酷刑的金吾卫,只不过如今早已变得穷困,生活在洛阳城以东。
褚清思站在佛殿外,看着伏拜在自己面前的二人。
阿爷死后,这些人并未累迁。
张敛说:“因为褚才人的缘故,也因为高游谨对褚公用酷刑的事情被揭露于天下,而所有人都苦酷吏久矣,但他们却公然忤逆律法对一老翁用刑,最重要的是这个老翁是显贵名相,在长安还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所以女皇需要用他们来平息一些众怒。”
褚清思默然垂眼,待这两人二如待初生的婴儿,惟恐使其惊惶的轻声询问:“陇西郡公昔年是你们所审讯的?”
“我..”
他们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这位褚才人回到洛阳的那日,其势之汹汹比平乐公主往年来洛阳时更甚。
平乐公主有金吾卫大将军躬身护送,象征着浩浩威严。
她则有庶民虔诚敬拜。
褚清思弯着唇,抬头远眺夕阳:“放心,即使是你们亲自施刑于陇西郡公,我也不会杀你们的,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她回洛阳的目的,不是来杀几个不知政治的庶民的。
张敛微愣,背手而不屑。
若是他,不会让任何一人得以苟活。
褚清思拂开帷帽的白纱,眉眼微垂:“我要知道狱中究竟发生了何事,陇西郡公又为何会突然自杀。”
或许是面前之人的循循善诱。
又或是女子被白纱所照映的眉眼太过悲悯,有如观音。
其中一人忽然伏地痛哭,恍若是在向神佛诉说自己的艰苦,似悔恨、似委屈:“褚公..褚公的确是自杀的,非人所谋害,但不知为何要自杀,之前我们奉高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