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命令审讯,拿匕首将其膝骨剥除,褚公也依然坚韧如高山竹。”
“在褚公自杀的前夜,我们讯问至深夜才离开,待清晨想要再继续的时候就已经断气。”
“褚公是用盥洗的水将自己给溺死的。”
“褚公直至死,也都未曾服罪。”
“褚公那时已经因受刑而意识模糊,但口中还在喊着..青雀与梵奴。”
是她与长兄。
阿爷死前,还放不下心的是她与长兄。
褚清思毫无动容的听着、看着,然后摘下帷帽,转过身,面朝大殿,随即又扬起细细的长颈,以泪眼望着殿中的大佛。
少顷有尘埃落在睫羽之上,沉重到长睫都被压弯。
溺死..
为何阿爷要选择如此死去。
该有多绝望与痛苦。
归返洛阳而途径长安的时候。
她曾停下车驾,去候问大嫂崔昭。
大嫂说:“你长兄离世前,心中仍还是对君舅有愧,常常看着长安的方向独坐不言,所以死亡对他而言是身心的解脱,或许灵魂已在黄泉与君舅团聚,所以观音不必伤忧。”
所以,长兄是否也已经知道。
而自那以后,她便常能梦见父兄。
*
穿翻领胡服的宫人昂首阔步朝着此处宫室走来。
女子站在阴处,双臂抱在身前,白颈之下空荡,毫无项饰。
颊侧绘有红色的云纹。
眉间那鲜红的花钿则宛若一只冲天的凤皇。
她目视前方,不言不笑,其神情及眸中俨然是一洼不流的死水,再不复往日的澄澈。
深袒领的黄色半臂也于鲜艳中透出寂静之意。
只是与习染权势数载的女皇相比,终究还是能看到稚嫩。
宫人在几步之外低下头:“褚才人,庭州有文书。”
褚清思头颅轻转,循声淡淡一望:“圣人呢?”
宫人尽职答复:“圣人已在集仙殿。”
褚清思稍一沉思,未再言语,径直朝集仙殿的方位迈步。
自回到洛阳始,她因监督营造佛寺有功,得以侍立在女皇身边,负责为其书写发往天下各州的诏命。
且女皇已年逾六十,为将权力紧紧攥于手中,所有政令皆必须出自她口,故而每日所要处置的与政事相关的帛书竹简足有数十斤重。
*
“此獠竟敢如此辱吾!”
集仙殿中,妇人因受辱在盛怒。
褚清思用以御寒的披袄已脱,只有一条淡绿披帛覆住右肩,长长的左端挽在臂弯间,垂至膝。
她徐步入内,举手行礼:“圣人。”
立在殿堂中央的武氏回过头,宽眉压在眼尾的细纹,漆木底作黑发、上绘铜花的义髻被渐白的真发所裹。
虽然五彩纹饰的胡服与宫人所穿无太大差异,但在妇人身上却全然看不到那些宫人的天真烂漫。
惟余能使天下慑服的威怒。
她说:“突厥十部拘留了吾所遣去的使者数人,不量其力。”
褚清思闻言,瞬间明白女皇的言外之意,疾步行至殿堂以北,屈膝跪坐在妇人用以处置政事的几案前的坐席之上。
随后拿取一帛书,执笔欲写天子将要发往庭州的诏令。
武氏背手,于案前挺胸阔步,目光如炬。
然而太子来了。
褚清思循着阴影望去。
李询应是奔走至此,言行中不见往日的从容:“阿娘,昔年是阿爷背信在先,所以归降的突厥才会再次叛乱,如今突厥既再有臣服之意,大周理应以大国之风烈与其邦交。”
涉及高宗,妇人不悦提醒:“佛奴,胡虏岂是持义守信之辈,他们今日不敌,故而北面称臣,若有一日再度壮大,又将背叛大国。”
褚清思微抬眼,很快长睫又遮住眸子。
那已经是数载之前的事情。
昔年归降的突厥可汗去到长安,但却被斩杀于市。
率十余人逃出的突厥贵族在几年前召集那位可汗的旧部,再度反叛。
而此次归降是突厥在去年接连大北以后,其可汗表明愿意归顺大周,并遣使者来洛阳。
但及至如今,女皇才开始遣使者去突厥。
李询意识到自己对阿爷的僭越,不再谈及昔年的事情,只论当下:“突厥可汗在尺牍之中言明要见的是皇室诸王,而阿娘所遣去的使者却是自己的外生。”
闻见亲子的谏言,在震怒中的武氏终究是得以平静,宽眉稍扬:“观音,命韩王武不文再率使者去突厥,再向突厥传达吾的纳降之心。”
褚清思轻应:“喏。”
于是,她垂下长颈,认真在帛书上以一个大国的风范撰写命书。
或许是多年的译经所致,使得她对此类晦涩的外交辞令几乎是得之于手而应于心,不用如何思虑就能够将女皇简单的一言,变成一篇有繁有简、言之有物的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