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熟悉。
褚清思身体滞住,猛然转身、抬眼,望向位于自己西北方位的房室。
因为战马的重要以及需要与西域的马商商量买马事宜,所以常会有官吏来此会客。
那里便是用以议论公事的厅堂。
男子就负手站立于堂前。
一身玄袍,暗金的竹纹从左肩往右伸展。
他掀起眼,毫不躲避地与自己对视着,然而那双漆眸之中,幽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有的只是上位者的淡漠。
她只看到了这个。
褚清思不禁失笑,居然毫无愧色。
她甚至开始怀疑陆深被牧场的士卒所擒,也是男子所授意的。
但意念刚起,很快又被自己所否决。
他刚到安西不久,且二人至今才会面,根本不可能知道少年是她身边之人。
陆深生长在阡陌,唯一见过的中央官吏便是女子及其身边的尉迟湛。
虽然畏惧,但也意识到男子的危险。
他不敢贸然开口,惟恐会危及阿姊。
可见阿姊神色有异,他又变得有些焦急,将手挣脱,站在了其身前。
褚清思望着少年的举动,欣然一笑,随后抬手落在他小臂,轻声道:“待小深以后有了能力,再来保护阿姊。”
高枭看着两人的举止,以为是姊弟二人从未面对过如此状况,因此而惶惶不安,于是开口为其缓解严肃:“李侍郎可是还有何事要询问。”
陆深最后也选择相信女子,但同时又伸手轻轻牵着衣袖,既是给自己、也是给女子以勇气。
李闻道黑眸微眯,视线落在少年的小臂上,女子的手就在那里,他轻笑出声,情绪莫测:“高都护难道不应该询问此人为何要沿河流而走,又为何刚好来到牧场。”
褚清思再难保持心中的安宁,直接出言与其相对:“我奉天子命,想必不用与李侍郎禀报。”
高枭怔住。
跟随的官吏也皆惊愕失色。
他们不知何时女皇又遣人来了安西。
李闻道喃喃:“天子命?”
见少年往女子身后躲去,二人的距离更近一步,其嗓音也逐渐染上几分讥讽:“你是何人,居然能奉天子命。”
褚清思一时恍然,随即意识到男子的最终企图。
他是要逼自己承认才人的身份。
发觉身后少年有惧意。
她伸手轻拍了下陆深的手背。
李闻道的
目光也从此一扫而过,嗓音随之凌冽:“私自探访牧场四周地形,治以死罪也是应当。”
在男子的步步逼迫之下,褚清思来不及过多思索,忧心再如此交锋下去,少年恐怕就会真的被他以死罪杀之。
她当下便屏息抬臂:“请高都护恕罪,我来安西多日却未曾前来候问都护。”
不明其中屈折的高枭选择静观,然见女子忽然请罪,顿时便显得手足无措:“娘子何罪..”
褚请思隐下心中的所有情绪,已然出声言明自己的身份:“才人褚观音谒见高都护..谒见李侍郎。”
自己仅是四品才人,安西都护府的长官因为西域位置的特殊性而关系到突厥、吐蕃外敌,所以仅次于三公,能与尚书仆射同列併肩。
即使男子身为鸾台侍郎,恐也未必能与高枭相比,但不同的是他被女皇加散官光禄大夫,因而与高枭同级。
然,他位近天子。
其意义便又非同寻常。
高枭虽是武将,可出身长安,不仅管理西域的军事,还管理着西域的政务,能处置政务者就决定他绝对不会是那类愚蠢之人。
因而品级与天子宠爱相比,其心中孰轻孰重自然明白,所以数日以来对男子都虚心以待。
故一听是那位女皇爱重到宁愿饶其连坐之罪也不舍她与其父褚儒同死的观音,即使品级有差,此人也仍旧会待之以礼。
高枭的眼睛在男子与她之间来回流连,然后大悟道:“原来娘子便是应谶诞生的观音,为何不早与我言。”
昔年女子常在佛寺幽居,且还尚未出现在人前,二人没有见过,便也就认不出来。
褚清思垂眸致意:“我来安西并非是为公事,只是为好友而来。”
但她也不曾言明那位好友是何人。
骑马赶来的宇文劲刚好听见,拱手上前:“高都护,泱..褚才人与我少时便一起在长安长大,我们已经六年未见,但她刚好奉命来到沙州为圣人监督大佛的造成,加之二地相距不远,遂才在回洛阳之前来安西与我会面。”
高枭叉腰大笑:“原来褚才人的好友就是少弱,为何不直言。”
褚清思莞尔:“毕竟是私事,不便宣扬,亦不想因此劳烦都护府。”
高枭看向男子,似是欲化干戈为玉帛:“虽然褚才人来安西无公事,但同为圣人行事,又是在我治下的安西,刚好李侍郎在,如今也已近黄昏,不若一同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