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顺着曲臻的思路将账册后翻了几页,时间来到光盛五年,注意到米面数量减少的时间点变成了八月,影一眉间微微蹙起。
“到了去年,这个时间变成了十一月。”
曲臻说着将账册后翻,影一却突然按住她的手。
在她飞速掠过的内容里,似乎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影一双眼微眯,盯着纸面上那条被刻意圈出的账目,将那个名字默念了一遍。
——“陈望安”。
“陈先生?”
曲臻将账册一把夺过,仔细阅读上面的字迹。
“光盛六年一月廿四,
当户:陈望安,湘西清溪里
典当物品:金镯,一只二两,成色九成
金额:白银三十两。”
曲臻读罢,猛地转头看向陈星,向她求证道:“星儿,你可记得你阿姐是光盛五年何时走失的?”
陈星摆弄着手上的树枝,思忖片刻,抬头道:“那时......成康街上的桂花都开了,应是九月。”
“九月......那便是陈芳走失后的第三个月!”曲臻转头看向影一,语速加快,“陈先生以当货之名来到呈祥当铺,一定是追查到了什么,他与我们一样,也在寻找走失的孩子!”
影一及时纠正她道:“是你。”
与神色激动的曲臻相比,此刻的影一眼底并无太多波澜。
他淡淡说完,又从曲臻手里接过账册,兀自物色起有关主顾的线索,但无奈的是,那帐册上的进账记录只有陈望安一条。
显然,这并不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当铺,除此之外,与主顾之间的金钱往来也并未记录在册。
他的调查再次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曲臻却意趣正浓。
她又从包袱里翻出了先前在陈府上拾到的手记,夺过账册对照起来,手记被翻出时,连带着将下面的另一本书也掀了出来,陈星爬过去,一脸新奇地拿在手里,盘腿翻看。
陈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书,但影一知道。
他坐于一旁,隐隐瞧见了上面淫艳露骨的春宫图,无措地将头偏至旁侧,片刻后又僵硬地扭了过来,清了清嗓。
“那本书......不太适合她吧?”
曲臻埋头在手记前,头也不抬地回:“这上面除了卜卦细节就是推演得出的黄道吉日,连我都看不懂,何来适合不适合。”
“我是说......那本。”
曲臻抬起头,顺着影一的目光看过去,而后一个激灵,只觉热浪如潮水般翻涌至眼眶,上前一把将那本《绣榻野史》夺了过来。
“星儿......”
曲臻红着脸干笑两声,不敢打量手里的书。
下一刻,察觉到影一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又一把将其丢至身后,仿佛那是一颗烫手的山芋。
“这......这本不适合你,你看看别的好不好?”
曲臻说话的同时,手指在身后挪蹭着够上书页,缓慢将其拖回压至身下,不愿再给那书分毫露面的机会。
好在陈星并未追问,只是瞪大眼睛点了点头,撅着屁股在她包袱里翻找起来。
手足无措之时,影一的声音又好死不死地在耳边响起。
他语气平淡地问:“那里面不会都是这种书吧?”
曲臻转过头,想用目光将他瞪死,但影一正居高临下地看她,像是正用目光剥开她那端庄矜持的皮囊,肆无忌惮地审视内里的奔放一般,叫她无地自容。
“太热了。”
某一刻,曲臻索性决定逃离。
她抽出身下的书,头也不敢抬地说:“我去附近走走。”
“不必了。”
影一却抢先站起,拍掉袍子上的土,用他惯常的那种、冷淡中带些轻挑的语气说出了又一句令她难堪的话。
——“我走了,你便不会热了。”
影一说着探身,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拿在手里,当作火把。
曲臻无措地停在原地,她担心他跑路,便警觉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不放心的话,可以把那本书借我。”影一挑眉道:“我从来都是有借有还。”
不知是不是错觉,火光映在影一脸上时,曲臻隐约瞧见他颊上亦有两抹绯红。
“你莫要多想,”见曲臻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影一移开视线,温声补充道:“那种书影笙会茅房里也有不少,我虽看得少,但至少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应该不会离开很久。”
曲臻盯着影一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嘴唇开合,良久不知所言。
他究竟在说什么?
是在表示他理解她的嗜好,告诉她不必因此多虑吗?
可这分明不是她的嗜好!
书是曲恒的,她只是看不惯他终日埋头在艳情画本里,临行时才将它夺来顺手塞进了行李,虽说近日失眠时她也没忍住多扫了几眼,毕竟那书里多是插图,画风生动,且里头的男子也称得上仪表堂堂,但影一眼下若将她与影笙会那些好色之徒相提并论,岂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