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侍郎之子,还真是不拿她当人。
曲臻在心里暗骂了一通,抬眸撞上许凌笙放光的眼,又只得故作羞怯地别过头去。
论起绣工,她怕是只能和陈星比试比试,况且左手现下还伤着,要去哪儿弄只入得了许公子之眼的香囊?
曲臻一时语塞,情急之下只得抬袖掩面,轻咳两声,一旁的徐怀尚顺势接过话头,对着主位上的曹家大公子曹世轩举起了酒盏。
“曹公子,我家小姐近日肺疾甚笃,大夫叮嘱需在轩敞幽静、风水俱佳之处卧床静养,曹公子可知泸州何处适宜?”
曹世轩忙着张罗酒菜,刚一得空落座,便听到徐怀尚的问题,斟酒的动作顿时停下,眉宇间闪过一丝警觉。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速声答:“不知。”
曲臻闻言,下意识与徐怀尚对视一眼。
先前听戏时,她也托李梨双向曹世瑾询问过相同的问题,后者同样迟疑了片刻,摇头说自己未有耳闻,眼下,曹世轩如出一辙的反应,倒是只让曲臻确定了一件事。
“轩敞幽静、风水俱佳”——早在听闻这八个字的当下,他们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但对曹氏兄弟而言,此地却不该让外人知晓,只因那里,还藏了一件宝贝。
在那之后,曹世轩忙于敬酒,曹世瑾则与李梨双聊得火热,许凌笙在曲臻耳边问东问西,叫她再没寻到机会打探炉鼎的下落,眼看寿宴临近尾声,曲臻心一横,语调也跟着冷下来。
“许公子,香囊一事倒是好说,但秋芙眼下还未寻到养病之处,怕是得提前打道回府了。”
曲臻说完撂下碗筷,裹上披风起身离席,一旁的许凌笙将笑意僵在嘴边,手指轻抬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而后起身追了上去。
徐怀尚将这一切瞧在眼里,默默提壶为自己斟上酒,笑而不语。
“白小姐!这泸州城内符合白小姐要求、适宜养病的处所,许某倒是知晓一处。”
曲臻停住脚步,徐徐转过身,待许凌笙小跑到她面前,便歪头问,“何处?”
“城西的芦安寺。”
许凌笙喘着粗气道:“那里清幽雅静,四周还有竹林环绕,正适合怡神养
性!”
听到“芦安寺”三个字,曲臻将头别了过去。
“许公子莫要唬我,若是放在永朔年间,这芦安寺确是算得上风水佳处,但秋芙听闻光盛元年以来,那寺内的庙宇年久失修,周围的林子也是枯的枯、烂的烂,寺中险些断了香火,早不再是什么藏风聚气之地了。”
早在曹家成为轩辕宴供货商贾之前,炼丹炉鼎便被韩家存放在芦安寺,这是昨夜曲臻从韩夫人口中打听来的消息,而自打李自成被诬陷、韩家不再为轩辕宴供货后,这炉鼎便被曹家转移到了别处。
眼下,许凌笙重提芦安寺,多半只是想蒙混过关,哄她留在泸州为自己缝制香囊。
曲臻如是想着,加快脚步朝前门走去,双手裹紧披风,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艳姿态,许凌笙见状只得小跑着跟上,瞅准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悄声道:
“那还有一处,若白小姐想去,许某也愿为白小姐亲自安排......”
曲臻于是停下,睫羽轻抬,示意许凌笙说下去。
“只是此地远在城郊,水绕山环,又是曹家存放贡品的地方,白小姐若要前往,还望缄口保密,不要叫外人知晓。”
清风徐来,先前不合时宜的光景在这一刻尽皆化作铺垫,曲臻咽下眼角的得意,目光如炬。
“许公子放心,闺中肺恙本就羞于启齿,若许公子有心为秋芙安排,定当守口如瓶。”
曲臻说罢,担心许凌笙还不放心,又扬起唇角挤出一个羞怯的笑,紧跟着补上一句。
“静养期间,除许公子以外,秋芙也不会接见旁人。”
第50章 栖云山庄饕餮没有吞日,黑眚也不曾噬……
次日清早,曲臻与徐怀尚离开韩府,坐上了许凌笙安排好的马车。
一路上,徐怀尚被马车晃得面色惨白,两眼昏黑之际,嘴上还不忘连声念叨着,“白小姐,你命真好。”
徐怀尚说得没错,昨夜赴宴之前,谁能想到曹家用来安置贡品与炉鼎的地方正是礼部侍郎许攸于城郊修建的田宅别院,而她与许家三公子又碰巧在寿宴对上了眼,次日便借着他的光,坐着马车堂而皇之地入了庄。
栖云山庄建于栖云山脚下,地处龙脉潜行之处,前有曲水环抱,后倚青峦叠嶂,左右松涛竹韵,四季烟岚不散。
整座山庄分为外院、中庭、主楼与西厢,许老爷不在时,便交由管家康伯全权打理。
入庄后,曲臻被康伯安顿在中庭的厢房内静养,她一进门便瞧见了桌上的针线与锦缎,明白许凌笙虽远在泸州,心中最惦记的仍是那只未到手的香囊,只得借故养病外加做绣活,将探听的任务交给徐怀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