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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起(22)+番外

赵姮从没试过这样骑车,深夜穿行在无人的大街小巷,整条整条的马路似乎都为她腾出空间。

周扬抬了下头,说:“你觉不觉得有雪?”

赵姮看向天空:“有么?”

似乎是错觉。

去往寺庙的几条道路今晚九点后逐一限行,只允许公共交通进出。

两人畅通无阻地赶到寺庙前,赵姮已经累得无力,热得想脱外套。

周围全是人海,赵姮隐约知道要买票入内,找到售票处,却见窗口紧闭。

她这才得知除夕夜的门票是提前销售的,当日不售,香客限流。

赵姮愣了下,她用力吐了口气,抬手顺了几下头发。

“进不了,走吧。”她说。

周扬问:“要不找找黄牛?”

赵姮摇头:“没必要。”

两人重新骑上自行,回程速度放慢,赵姮不太骑得动。

她全凭冲动行事,结果却叫人失望。

骑了一会,忽听钟声自远处传来,赵姮倏地停下,周扬也一样,两人转头望向远方。

佛家说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钟声敲响,农历2016年,正式来临。

她身边只有一人,她看向对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扬脱口而出,和她异口同声,将新年的第一句话交付彼此。

赵姮笑了笑。

周扬捏了捏车把道:“走吧,去找黄牛。”

赵姮摇头:“你知道山顶是财神庙吗?”

周扬摇了下头。

赵姮说:“我不想拜释迦摩尼了,我想拜财神。”

“财神庙现在能进?”

赵姮这次学乖,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道:“财神庙这几晚都不开门,早上会开。”

周扬说:“那早上再来?”

赵姮点头,“好。”她又道,“我想歇一会,骑不动了。”

周扬正要说话,忽听手机铃声响起。

是赵姮的。

赵姮看见来电名称,迟疑一秒接起,道:“蒋东阳?”

电话那头的人温声含笑:“新年快乐,赵姮。”

“新年快乐。”赵姮回。

周扬跨着自行车靠边,单脚踩着台阶,人依旧斜斜地坐在车凳上。

他摸出一支烟点着,转头看路边绿化带,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几回,他抽了一会烟,才拿出手机查看。

全是小亚和其他人发来的零点祝福语,他统一回了一串,那边的电话也打完了。

周扬摘下烟,踩住脚蹬道:“前面有公交站台,去那坐会儿?”

赵姮收好手机说:“好。”

两人骑到站台,将车停放一旁,坐到长凳上休息。

长凳后站着硕大的广告牌,可惜与凳子有段距离,赵姮无法靠下。

她捏了捏小腿。坐了会她想,果然,跑到最累的时候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

赵姮不想起来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春晚的视频,问:“一起看?”

周扬将烟蒂踩灭,靠近她坐,两人低头看节目里的欢声笑语。

公司的流量套餐还没到期,赵姮流量用不完,她看完一段,又播放下一段。

周扬看了会,说:“我来拿。”

赵姮将手机给他。

节目基本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看,但莫名地不嫌腻。等手机电量提示不足时,赵姮眼皮已经耷拉下来。

周扬侧头看她。她垂着头,手臂交叉裹紧大衣,已然昏昏欲睡。

他并没催她回去。周扬锁上手机,盯着她看了许久,也许是吃了饭喝了酒,还骑了自行车,她此刻脸颊微红,轻浅呼吸间,极淡芬香飘来。

过了很久,周扬终于拉下拉链,打开外套,拎起一边将她包住。

然后搂住她一侧手臂,将她裹在怀中。

赵姮困了,但并没有睡着。可她不想动,她依旧闭着眼睛。

他外套尺码大,她后背不再有风,头侧的胸膛宽阔坚实,火炉一般的温度驱散着深夜的寒意。

赵姮真的睡了过去,等马路上渐渐涌来许多人和车,她才昏昏沉沉被吵醒。

大约凌晨一两点,估计都是从寺庙里出来的,冷冽的寒风中竟有了香火气,这香叫人愈发沉迷,不愿清醒。

她依旧没动。

恍惚中,路灯下漂浮着细白剪影,浮动缓慢,画面像被定格。

赵姮抬眸,不知何时,夜空中竟然雪花起舞。

春天的雪……

没什么风,偶有几粒雪飘进站台内,一晃眼就在人世间消散。

周扬将怀里的人抱紧,握住她蜷缩交叠着的双手,轻轻抚擦。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

赵姮微微僵着,然后闭上眼。

等她意识渐渐清醒,天还是黑的,瓣瓣雪花温雅的漂浮着,路面隐约有一层白。

头顶气息灼热,她慢慢抬头。

周扬依旧抱着她,将她双手握在掌中。他拇指轻轻擦着她左手手背的淡痕,对上她双眼,他低声道:“早。”

“……早。”

一声“早”近在彼此唇边。

两人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会,赵姮听见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她腰身被人收紧。

灯光昏黄,雪花飘飘袅袅,她屏了下呼吸,唇压下来。

“唰——”

街道上忽传来扫帚大力刮过地面的声音。

赵姮倏地偏过头,抬手梳了梳头发。周扬手劲收紧,勒了一下她的腰,然后才把人放开。

环卫工人清扫着路面,清早寒气袭人,开口雾气散在空中。

周扬说:“快五点半了。”

“……这么早?”

“要不要找地方先吃点东西?”

大年初一,估计找不到这么早开门的店。

周扬朝环卫工人打听一下,回来摇头,赵姮裹紧大衣说:“你饿吗?”

“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赵姮道,“不如现在上山?”

周扬点头:“好。”

没人像他们一样这么早爬山,大年初五才拜财神,年初一的清晨,山间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时间太早,缆车没有开放,上山要走一千多级台阶,两人走得很慢。

赵姮从来没这样“疯”过,这体验让她兴奋之余又有一丝迷茫和怅然。

山中的雪比山下厚,脚下积了一层白,树影婆娑间是白绿交叠的色彩。

“冷不冷?”周扬问。

赵姮道:“还好。”

走路有些累人,脚底寒气渐渐渗透。周扬步子比她大太多,他走几步等一等,又回头看她几次。

他视线扫过她的手,垂下眸,继续前行,速度放慢一些。

过了会,他又看一眼边上的人,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将打火机放进口袋后,他右手调转方向,将边上的小手牵住。

赵姮偏头看了眼层峦叠嶂的山景,浓雾弥漫,视线所及之处是茫然不清的。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拾级而上,手始终被对方握着。

走走歇歇,真的爬上山顶后,赵姮倒没觉得多累。天光早已大亮,两人又等一会,财神庙终于开始售票,一人八元,周扬付了两人的钱。

赵姮一眼就看到金光闪闪的、杵着金刚降魔杵的韦陀菩萨,她双手合十拜了拜。

周扬也意思了几下。

庙内供奉着各路财神,香客们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赵姮学着他们的样子,见一个拜一个,她没他们这样虔诚,只站着拜,没跪在蒲团上。

见人敬香,赵姮才想起还要烧香,她和周扬各拿三支香,拜后插进香炉。

佛讲“戒、定、慧”,三支香供养佛、法、僧,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

人人都在求,赵姮只求她的生活能彻底平静下来,她要赚钱,要供房子,还要成家立业。

周扬问:“你求了什么?”

“求财。”赵姮说。

周扬勾了下嘴角,“哦。”

“你呢?”

“也求财。”

赵姮问:“要不要去求个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