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人显然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弄得清清楚楚,纪襄只有羞耻难堪的份。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司徒征道:“你父亲和你继母,还有你未婚夫婿做什么,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她声音低低地反驳他,“我又不能同他们断绝关系,也不能忤逆父母亲......”
司徒征一笑,不说话了。
纪襄琢磨了一会儿他的神情,也分不出他是不是在鼓动自己去和父亲作对。她心中还有很多顾虑,譬如她能在司徒征的别院里住多久,若有人来寻怎么办,他在纪府扯的理由被人戳破怎么办......
但眼下,她是不想白费功夫去想了。
司徒征既然将她带出来,或者说救出来,一定能将这些事处置妥当。她低声道:“谢谢你,你又一次帮了我。”
他淡淡道:“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
纪襄迟疑了片刻,嘴唇嗫嚅,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瞥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拿出马车上备着的一本书翻阅起来,神色专注。
她没有再去好奇他看的是什么,默默地坐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
心里头还是很低落的。
方才激烈挣扎恨不得同他厮打的苦果现下知道了,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纪襄倚着车壁,看了他几眼,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说不清自己感受如何。
她只是觉得疲惫,和无法言喻的茫然。
车厢内无人再开口,很快便静谧下来,只有外边时不时传来热热闹闹的嬉笑声,叫卖声,是繁华之下的人间烟火。
她没有掀开车帘,但看车内已经点燃起烛火,知道已经是夜。
纪襄的心慢慢沉定了下来,手指攥着手掌心,开始循着司徒征问她的话去想。
她当然没有想要白白等死,但是她好像也没有想过任何自救的法子。
纪襄眼皮发酸,司徒征忽地合上了书,递上自己的手帕。
她的手帕是已经湿透了。
纪襄瞥他一眼,见他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嘀咕了一句不知他在笑什么,没有接过。
“在想我方才说的话?”
她连忙点头,眨眨眼看着他,等他解答。这时候尊严脸面暂且搁置到一旁,她是真想知道若是司徒征易地而处,会怎么做?
司徒征道:“如果你和家人说理上行不通,你也没脸对广康伯撒泼,那就想想办法传信给能帮你的人。你至少认识太后,裕华县主......还有我。”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她是什么都没有做的。纪襄不敢再问他要怎么传信出来,她自己低头想了一会儿也想到办法了,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若是乐意让自己处在这种境地,那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纪襄下意识反驳道:“我才没有。”
司徒征“嗯”了一声,带着些揶揄的语气。
他的心情,虽不知为何,但显然比一开始好上许多。纪襄琢磨片刻,诚恳道:“司徒,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和前次你救我不同,这回确实是我自己做错了。我不应该都不尝试一下自救,白白辛苦你编理由来我家救我。你不能因为此事就不管我了,你说好的,要帮我教我的。”
她眼皮红肿,双眸却还是澄澈,大而微圆的眼睛看着他,请他不要反悔。
司徒征道:“你是有些小错,但也无妨。你更该气恼或是怨恨别人对你的不公,而不是寻自己的错处。往后不要再这般规矩,就很好了。”
听他所言,纪襄眼眶一热,连忙抬手拭去泪珠。
马车辚辚而行,在二人的沉默声中到了一处宅院前。
纪襄手放在他手上,下了马车,略吃惊道:“你真是......”
第28章
纪襄停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
眼前的宅院和她之前去过的两座别院显然又不是同一处了。她跟着司徒征入内,府内已经点起了烛火。灰蓝夜色下,静谧一片。少有仆从来往,清幽阔朗,花木扶疏,流动着馥郁怡人的花香。
行至一片茂密的紫竹林前,司徒征折返一步,握住了纪襄的手。
她没有挣脱,任由司徒征牵着她的手穿过竹林小径。有和煦夜风拂过,带起一片柔和的沙沙声。
走入一个小院后,在卧房门前,司徒征松开了她的手。
正要推门入内时,纪襄却捉住了他一只手。
司徒征微一挑眉,低头看她。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司徒征那骨节分明的手,手指轻轻擦过了他生有厚茧的指腹,看向了他掌心里两个深深的月牙型指甲印。
是她在马车上掐出来的。
也不知她当时是用了多大力气,深深两道,几近见血。
纪襄刚才在小径旁灯烛下只看到他掌心有两点红,没想到自己竟然掐的如此深,抬起头就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