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泪珠滚滚而落。纪襄自己也不想哭,只是不知为何,一开口便止不住眼泪。
司徒征从公务里抬头,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低着头抽泣。
她说没事,司徒征也没有再搭理她。
纪襄这几日清醒时,都没有哭过。也许是因为在病中比平常脆弱几分,只觉根本忍不住泪水,越哭越觉得委屈。
她哭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想要抽出手帕给自己擦拭眼泪时,感到有锐利的眸光看了她一眼。
他虽没说什么,但纪襄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再哭了。
她抽泣着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忍不住......”
司徒征手指翻了公文一页,另一只手握笔在纸上写了几句简洁的批复。他充耳未闻,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管纪襄一下。
车厢内只有她的抽泣声,纪襄渐渐惊慌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车上的,下意识以为是司徒征想了什么法子把她从家里悄悄带出来的。
她想到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严厉,生怕自己哭泣的动静扰了他的清净,惹他厌烦,就不再管她了。
纪襄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咬着嘴唇极力想把呜咽的声音咽回去。
但不被人安慰,甚至不被人搭理的感觉实在不妙。她也不是要司徒征哄她,只是......
司徒征处理完手边公务,拿起一旁干净的白巾擦了擦手。将布巾放下后,他静静地看向纪襄。
她还在哭,声音已经小了许多,瑟缩在一个角落里。
司徒征看了她片刻,将手边公文整理好放到一旁的柜中,道:“你若再哭,就立刻下去。”
纪襄闻言大惊,下意识已经听了他的话。或者说是因着过于惊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双目里还含着大颗泪珠,已经不敢流下来了。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司徒征面无表情的脸,捏着手帕给自己擦去泪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脸上湿痕遍布,目光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瞬又要流眼泪的。
司徒征道:“若我不来,你打算如何做?就在自己家中白白等死吗?”
他语气十分平静,如同先前问她饿不饿一般。
“自己家中”这几个字,对现下的纪襄来说实在太刺耳。胸腔里升腾起一股剧烈的情绪,是羞耻,愤怒,委屈融在一起,恍惚间落下泪来。
一分清醒的神智提醒她司徒征适才说过的话,她气性上来,也不顾自己还在驰行的马车上,起身就想下车。
司徒征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到身边,看着她。
“被我说了一句就受不了,之前怎么就忍下来了?”
纪襄一言不发,在他手臂中用力地挣扎起来。她挣脱不开,就去推他的胸膛。她现在真是恨死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嘲讽她的司徒征了,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仿佛她这样的无用之人在偌大天地里都不应该有立足之处。
司徒征制住她作乱的两只手,纪襄就用力掐他掌心,恨恨地瞪着他。
他神色不改,也没松手,漆黑眼珠透出的沉沉眸光是严肃的。
纪襄喘着气,和他对视片刻,有些心虚,气势慢慢软了下来,讷讷道:“对不住,我弄痛你了吧。”
司徒征不置可否,道:“你像方才这般就很不错。”
她心中酸楚,咬着嘴唇,泪水又无声滚落出来,眼前人的眉眼神色一下子就模糊起来,只有朦朦胧胧一个影子。
司徒征微叹了口气,道:“你病着好好歇息,别费力和我较劲了。”
纪襄擦干眼泪,道:“我没有同你较劲!”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司徒征将先前在纪府发生的事简短说了一遍,又道:“先去我别院里住上几日。”
纪襄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被关禁闭的事。可他来自己家中,又见了自己这副模样,他虽然没有多言,纪襄却觉得颜面丟尽。
她问:“我的婢女碧梧呢?”
纪襄怕自己走了,碧梧一个人在纪府里日子更不好过。
司徒征道:“一并出来了。”
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垂下头不说话了。他伸手将她方才挣扎时落下的几缕鬓发捋到耳后,苍白小脸上泪痕清晰,双眼红肿。
司徒征沉默了,纪襄安静了一会儿,轻声地问:“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禁闭?”
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是笃定他知道的。
“章序被他父亲杖十,同你一样关了禁闭。”司徒征淡声道。
纪襄瞪大了双眼,转念一想这也寻常。章家教养孩子就是喊打喊杀的,章序几个族子被打过一次就老实了,或者本身就老实的,只有他一直都无所谓,即使带伤见人也恍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