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方才,她在整理桌上的文稿时,看到了卢齐明留下的批注。
那熟悉的字迹,刺痛着她的双眼,一时间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泪水直下。
裴祜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情绪减去,卢月照的脸上沾满泪痕。
裴祜打了一盆热水,用浸泡过的巾帕为卢月照擦脸。
也是在这时,卢月照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冻疮。
“是不是很疼。”卢月照捧着他的手,轻轻吹着气,刚刚哭过,眼下她的嗓音还有些喑哑。
裴祜摇头,“不妨事,这点小伤,哪里会疼。”
什么小伤,五六处冻疮在他的手背指尖,大大小小的口子,一片鲜红。
卢月照低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手背,避开了伤口,然后,指腹轻触,为他上着冻伤药。
裴祜看着眼前神情温柔的女子,心中酸楚。
爷爷去世不久,梨儿又有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出在这时离家,外出做工的。
可是,若是不离家,那么他们哪里会有进项?
孩子快出生了,他要早做打算才是,这时候多赚些,等到梨儿临盆之际,才能好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可是,他该如何开口,他怎么开口?
“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要去外乡做一批活儿,是不是快了?”卢月照好似一眼读懂了他的犹豫与不忍,主动开了口。
“师父说,就在这两日了。”裴祜说道。
卢月照将药瓶重新放回木盒,“大概要去多久呢?”
“最少半月。”
卢月照点头,“也不是很久嘛......你这次是要去哪里呢?只你一人是吗?”
“要去常宁乡,师父这次不会和我一起了,但是他说那边有他的熟人,会照应我。”
常宁乡,在东乡的西北边,两乡的交界处是卢月照遇到裴祜的云歇山。同时,常宁乡也是整个庆虞县最富庶的乡,那里是整个县界最四通八会之地,堪称庆虞县的枢纽,人口密布,聚集四方之客,也只有县城比之繁华了。
卢月照抱住了裴祜的腰身,发顶蹭在他的脖颈间。
她忽然伸手探进了他的衣襟,在触碰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时,轻轻捏了一下。
“一定把平安符收好,早去早回,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她说道。
这枚平安符,是正月初一那日,他们和卢齐明在庙中求的其中一个。
卢月照和裴祜一人一个,连带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也有一个,卢齐明的那枚被放进了他棺材里。
卢月照相信,这枚平安符,会一直护得家人平安,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
“好……梨儿,等我回来。”
一个吻,落在了卢月照的发间。
温柔,缱绻。
两日后,卢月照把裴祜送到了村口。
裴祜紧紧地抱着她。
临走前,他为她紧了紧风帽,而后转身。
卢月照在村口望了许久,裴祜的马车早就看不见了,可她还是久久未曾离开,直到陆家婶子来接她回去。
脸上一片冰凉,卢月照伸手一摸,不知何时,泪水沾染。
清明。
我等你回来。
第60章
常宁乡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过路人来往不断。庆虞县的这一枢纽之地带给当地人数不尽的商机,当然,此处也鱼龙混杂,有不少偷鸡摸狗之人带来些乱子,甚至有时还会招来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盗。
做生意嘛,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必然会有风险,于是,这些偶尔的不平静并不会让经由常宁乡的商人有所犹豫。
一处繁华的街道旁,是一处高门大户,这样的人家在别处或许寥寥无几,可是在此处,那便是稀松平常。
这家主人廖员外正站在三进院中的一处偏房前,验收着他请来的木匠新打出的家具。
他围着这批家具转了两圈,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出乎他意料的是,曾木匠的关门弟子并没有砸了他师父几十年的招牌。
两个圆角柜,三个官皮箱,四个翘头案,五个盆架,六把圈椅,七个梅花墩,整整二十七个,就在这短短十三日半全都做了出来,丝毫没有因为速度快而有一点瑕疵,现今已经上好了漆,就等晾干之后,就能把家中那批旧家具换下了。
第一次见到裴祜时,廖员外还有些怀疑,怎么曾木匠这次只让一个小年轻“单刀赴会”呢?而且还是个长相俊美的,怕不是中看不中用吧。
可事实证明,他怀疑谁,都不能怀疑曾木匠的眼光,这十里八乡第一木匠的招牌在曾榆曾木匠家中几代都没有落于旁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关门弟子给辱没了门楣。
“富贵啊,赶紧的,给清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