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她贪玩,姐姐姬合英随父在练功场习武,她耍了性子也要去学,却被尖锐的刀剑刺破了手心。
姬时语不记得自己哭成什么样,但定然是疼了她好久。
因为娇气太怕疼了,爹娘疼她,不让她碰刀枪,更不允习武。
可每每见到姐姐身上新添的伤,她都会心疼地掉下眼泪。
姬合英是知道的,她太能感同身受,如同她自己被伤。
如今姬时语见到江曜伤痕累累的后背,那些陈年旧伤,一寸寸伤在人的肌肤之上,活生生刮开血肉,见到血骨。
该有多疼啊。
姬时语的后背仿佛让人抽打,落下鞭子,滚开皮肉,她咬着嘴唇,眼底有泪花蓄起。
胸口闷,心也隐隐作痛。
好疼、好疼。
风中伴随小姑娘隐忍的哭声,江曜转了头。
他就那么看见月光下,小姑娘捧着茶杯,白嫩的脸颊无助掉着眼泪,那双灵动的圆眼愠着说不尽的心疼。
江曜喉结滚动,他害怕看她纯净的眸子,也畏惧她流露出这样的意味。
“你别这样。”
江曜恨不得将自己埋入水里,让姬时语再看不得。
如若他是岸边的一颗芦苇就好了,或是水里的一条鱼,那样他便能轻易面对这样的姬时语了吧。
姬时语咬唇,努力压住抽噎,“你转过去,不要看我……”
她才是难为情,该死的眼泪没忍住,她是感受到了江曜的痛苦才会哭,可掉了眼泪,后又感到丢脸。
两人之间弥漫着无言的窘迫,水波轻荡,湖里的江曜还是自觉地背过了身。
还好夜深人静。
江曜如此想。
可偏偏在这时,后背贴上一具温热,随之而来的还有桂花蜜的香甜。
“你一定很疼吧?”小姑娘轻声问。
姬时语的眼泪似乎打在了他裸_露的后背,烫得他早年痊愈的伤疤都生了疼。
第9章
江曜脑子混乱如麻,偏这个时候后背被那泪水滚烫。
又有一只冰凉凉的小手在轻轻抚摸他背后的伤疤,一冷一热,他神色惊恐慌乱,登时便要从水里起身,逃离这让人着魔的困境。
身形才一动,他又僵住了,他的亵裤已是湿透,贴着大腿。
江曜咬牙切齿,该死的,怎么就在此刻碰到姬时语,还被她缠住了。
他低吼了一声,“你闭眼。”
后也不管姬时语是不是真的闭眼,江曜抬手便去摸衣物,风吹云卷似得飞快披在身上,盖住自己惨烈的身体。
转过身,姬时语还立在原地,她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捂住双眼,乖得不像话,真的听了他所言。
月色朦胧之下,唯有她甜软的嗓音,“我可以睁眼了吗?”
“嗯。”
江曜应后,姬时语挪开手心,两人直直对视。
小姑娘的眼圈红了,那双好看的猫瞳泛着水光,忆起方才她靠在他背上无声的抽泣,江曜便心口烦躁的很。
罢了,她不过是个小女子。
扭过头,他不自在说道:“你不要哭了。”
姬时语被他难得的关切弄得开怀,可是想起往事,她还是不免忧伤,她垂下头,头顶的两个丸子髻跟着垂落。
“没有,我只是看不得人受伤,我姐姐习武时就经常伤到,那时候我在练武场每每见她倒地,手上、背上都是血痕,我便抱着我姐姐哭……”
她说的哽咽,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哭。
复而,一只冰冷的手触上了姬时语的手背,她定睛一看,竟是江曜的手。
下一刻,江曜缩回了手,他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他的腿伤还未好全,没了拐杖,只靠自己未痊愈的断腿,行走间一瘸一拐,动作缓慢吃力,又倔强。
姬时语看的心疼,连忙提声:“江池生!”
江曜顿住身子,脚步停下,他没有回头。
“你不要多想,”姬时语说的着
急,和着她周身独有的玉兰花香,与手中甜滋滋的味道一并缠绕在江曜身侧,“你的伤、你的病,都会好起来的!”
江曜再也无法克制,一股冲动呼之欲出,他问她:“你为什么救我?”
少年转身,清冷月色笼罩于他全身。
他是比月色还要阴冷三分,脖上那颗明艳红痣亮的夺目,衬托着一双狐狸眼比从前的哪一刻都要锋利。
这还是江曜苏醒之后,头一回这么直接了当地问询姬时语。
姬时语的脚踉跄了一步,她想了很多,想到前世江曜最后的时刻,满身是血倒躺在血里,直勾勾地看着她。
却什么都没问。
他若是能开口,会和今日一般质问她吧?
为什么不救,为什么又救他。
救与不救,全在姬时语的一念之间,可却于江曜是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