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她话锋一转,改口道:“不管怎样,我们救你,你就当是老天爷想我做善事吧,旁的,没有了。”
江曜一双狐狸眼浮现点点深究。
搁在他面前的小姑娘,那张瓷白的面庞,几度变换五彩纷呈的神情,他有些想笑。
姬时语实在太好懂了,甚至于她的圆眼里干净的没有杂质,便连那颗心,亦是纯真良善的。
她的心思可都写在了脸上。
那变换的神色,挂满了“我不准你动我姐姐”。
江曜沉了眉冷笑,姬时语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因为他看向姬合英的目光久了点?
他端望姬合英,只是好奇。
长女姬合英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一看便是习武多年。而小女儿姬时语却是白白嫩嫩,乃被精心呵护的娇花。
姬家大房一脉,两位嫡出小姐,却生来截然不同。
自古都道男儿习武,还鲜少见女子常年习武一身好武功,江曜想,忠义侯府确实不比别家,大将军姬雄武对两位女儿更是不一样的宠爱。
好奇归好奇,他对姬合英无其他心思。
姬时语却误会了。
这很荒唐又可笑,江曜想着便发笑,竟生不起气恼,他垂眸应:“嗯,我知道是姬家救我一命。”
姬时语狐疑地看江曜,半晌之后,她牵住长姐姬合英的手,拉着人便往外走。
“姐姐,父亲几时才能回府啊?”
“还要三日,怎么了?”
“嗯~我要看父亲给我带了什么。”
“姐姐那还有你要的好吃的,好玩的。”
“我要我要我要,都是阿锁的宝贝!”
江曜听着姐妹俩的声音远去。
……
姬雄武还要三日才能归来,姬时语撑着下巴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从未觉着日子这样难熬。
最初她见到江曜的时候,脑子似乎被前世那股执念冲昏了头,不假思索地便想着,定要带他回府。
眼看他从奄奄一息濒死之中强拉回生的岸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回到归处。
姬时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是啊,江曜在姬府愈渐好转,连带她这心病都好了呢!
若是如这一世的打算,父亲归来之后,她将江曜交给父亲,再由父亲送江曜回楚王府认祖归宗,她也算平了前世的心愿吧?
姬时语美滋滋地想,只要把江曜这事解决了,其余的,便是安心守着她的家人,这一世都要平平安安的。
那样,她便再高枕无忧了。
抬头之间,圆月当空,夜幕已深,姬时语伸长双手,浅浅打了个哈欠,此刻的她宛如小猫儿似的懒散。
萍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该睡了。”
姬时语嘴巴却有些馋了,“萍亭,我想喝桂花蜜。”
“小姐,您今日已喝了一杯了。”萍柳道。
“我还要嘛,喝完我就去睡了。”
萍亭应后,刚要出屋,就见姬时语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好萍亭,你多倒一杯回来!”
“小姐?”
“快去快回!”
姬时语摆摆手,让萍亭赶忙去舀她心爱的桂花蜜了。
姬合英令人发指的宠妹,姬时语喜欢岭西的桂花蜜,她便命人拖了三罐回来,还都用冰块冰着。可到了京城,怕姬时语喝了太凉,她吩咐过多次,定要煮热了再倒给姬时语喝。
当萍亭捧着两杯热乎乎的桂花蜜折返时,姬时语已自行穿好了褙子,她噔噔噔便带着桂花蜜跑出院子。
甜甜的蜜香随晚风吹拂,分外勾人。
不知不觉,姬时语走到了江曜住的小院。
她想到待父亲归来,江曜便要离开忠义侯府了,算时日,也不过再待三日。
他养伤的日子,她做了承诺,信誓旦旦说会请江曜吃香喷喷的食物,可她却没信守承诺。
这不好。
姬时语捧着桂花蜜,低头沿着青石路行走,脚尖不自觉就踢了几颗小石子。
石子咕噜噜地滚动,拨开野草芦苇,一颗、又一颗扑腾落进了湖中。
涟漪一圈圈荡开,月光倾泻而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姬时语的瞳孔之中,她站定在了原处,脚下仿若生了根。
湖中的少年赤_裸着上身,他背对着她,月色笼罩之下,洁白的光点便落在他的双肩与后背。
姬时语从未如此清晰的望见,少年不过十三岁的身躯,露着一道道纵横蜿蜒、丑陋崎岖的伤疤。
那些疤痕如同长条的蜈蚣,爬满了他的后背,有的旧伤已成了黑红,还有的新伤才愈合,长出粉嫩的新肉。
姬时语是个怕疼的,她连喝药都觉得太苦涩。
前世今生为了这副破败的身子,小时候她受过几个疗程的针灸。
当那细长的银针刺穿她的肌肤,从手腕的另一头穿过时,她在舒氏怀中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