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织玉生硬地否认道,却也没掩饰自己的异样。
李大夫识趣地闭了嘴,看着她向门口移动,终忍不住叫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魏都?”
织玉背对着他,手放在门上,停顿了片刻,“我还有些事情,暂时不会离开魏都了,你若是想走,便自个儿走吧。”
李大夫顿时慌了,“老夫一个人哪行——”
织玉打断他,回身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满是不信,她语带讽意,“你既然都可以和齐朝晋王世子搭上线,岂会没有方法安然无恙地离开魏都。”
李大夫又忍不住叹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个儿总是在叹气,想了一想,郑重其事道:“丫头,你或许会觉得我居心不良,但是听我一句劝,别将那地图带在身上,这是祸害啊。”
说话间,织玉已经走了出去。
第41章 惊变
织玉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站在林城的街道上, 衣裙下摆沾满了鲜血。
她的左手握着泥人,右手握着长剑,身后是前赴后继的追兵, 将她迫至死胡同之中。
追兵中的一人飞身跃出,手持短刀攻势凌厉,每一个动作皆是杀招。
她奋力抵挡, 但或许因为在梦中, 总是无法使出全力, 一招不慎, 短刀闪着寒光劈了过来。
织玉猛地睁开眼睛,四周如同她入睡之前一样,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白天忙活了一天, 再铁打的身体亦会感到疲惫, 现下疲惫未消,她没能入睡多久。
自从进了温家,她时常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这般半夜惊醒, 并不少见,只是这一次, 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要疲惫。
梦中的场景不断在眼前浮现, 那是一年多前她在林城时的遭遇, 梦中的景象有些许夸大, 但那持短刀的人她绝不会认错。
他竟然是谢砚的下属, 可是当时她探查到的那人明明在为“二公子”办事, 谢家可只有谢砚这一个儿子。
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 她从床上下来, 推开窗一看,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街道上也有了少许行人和摊贩。
闭目凝神听去,隔壁的房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李大夫已经离开了。
摸到腰间的竹筒,织玉眼神一冷,抽出其中的地图扫了一遍,仍然是她在魏都郊外看到的那一张,并没有遭人调包。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她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即使离朝堂政事再遥远,她也明白这张地图的份量,拿在手上简直有逾千斤。
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半真半假的梦境,她不禁望向四方馆的方向,天刚蒙蒙亮,林立的房屋一片漆黑,仿佛一座座神秘的洞穴,引得人心神震颤。
四方馆最高楼楼顶的绿瓦依稀可见,曾在瓦片上和她打斗的身影也再度浮现,织玉想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第二天一早,当掌柜再去敲门时,发现房间内已是空无一人。
织玉隐入市朝之中,买了些胭脂水粉,在脸上涂涂画画,遮住了显眼的泪痣,修了修眉型和眼尾,又去买了几身衣服,彻底将自己打扮成为人潮之中的普通人。
凭借着在温家不得不学的对各种首饰的讲究,她在四方馆旁的首饰铺中找了一份帮工,时刻关注着四方馆的动静。
她此前考虑过,二皇子很快就会发现她不在四方馆中,一定会派人找她,若是这时出城,反而容易被人盯上,倒不如再等一等,等谢砚所说的“乱”起,方可了无痕迹地离去。
不过此刻,除了这一层考虑,她更多了一个暂时还不能离开的理由。
卫兵将四方馆水泄不通地围了三天,却什么也没有做,江祺一如既往地每天都要过来一趟,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又悻悻离去。
期间,耶律赳不知为何在朝堂上与二皇子针锋相对,不欢而散,消息连坊间都传遍了,人们纷纷猜测北狄会不会再度与北魏开战之时,恐慌的情绪逐渐蔓延,终于在十七深夜的的巨响与火光中彻底爆发。
五月十七,仲夏时节,入夜之后,连着经历多番变故而风声鹤唳的魏朝都城之中,疲惫了一天的人们逐渐进入梦乡。
“天干物燥——”
更夫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从五月初一开始,为了迎接魏皇的寿宴,魏都开始实行宵禁,本计划五月初十取消,谁曾想惊变接踵而至,宵禁也延续至今。
“——小心火烛。”
更夫喊出最后一个字,敲响铜锣,沉闷的锣响还未消散,仿佛是为了回应一般,远处的东方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像是点燃的鞭炮,又像是夏日的惊雷,却比它们要响上千百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重重炸开。
霎时间,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着的,都被吓得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涌到街道上,看着东方的天空冒出的熊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