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拍胸脯,心有余悸地看向地面,差点儿说漏嘴了,好在眼前的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不再多问,而是推开窗户,看着皇宫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幅画……”少顷,她杏眼轻转,说出的话却让他额头上好不容易干掉的汗又冒了出来,“你原本打算给齐朝晋王世子。”
李大夫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骇得退后了一步,实在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
很快,织玉为他解了惑,“我在林城拿到那泥人之后,曾遭遇追杀,后来得知是齐朝之人,你一个民间大夫,怎么能知道如此多的皇室密辛,思来想去,与这件事最有关联又最有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齐朝晋王世子。”
不等他做出反应,织玉已经推开窗户,纤细的双腿跃上窗台,在风中留下一句好好待着,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风声自耳边滑过,街上巡逻的卫兵完全无法阻挡织玉分毫,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四方馆外,发现四方馆外围着的士兵又比白天多了一倍,直将四方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使是她也得见机行事。
前几日在皇宫中,还有今日魏朝二皇子态度忽然的转变,不由得让她想到,大皇子丢了寿礼一事,有谢砚的手笔,她是曾经见识过他的手段的,知道他能做到。
可是就算他再多智谋,双拳难敌四手,如何能够从四方馆中脱身?
原来她不知道背后的故事,尚可淡然处之,想着魏朝二皇子不会轻易对齐朝使臣动手,现在看来,哪怕是现在两军开战都不无可能。
织玉将手摸向腰间,凸起的竹节在指腹的摩挲下沙沙作响,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许他会有办法?
夜已深了,织玉略带迷茫的眼神看向笼罩在黑暗中的四方馆,士兵手中举着的火把并不能照亮那片寂静。
在外围转了一圈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方,正要进去,黑夜之中,却有另一人抢了先,率先飞了进去。
织玉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却不知是敌是友,她不敢跟的太近,见对方的路线似乎有些眼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方向,是齐朝使团的居所。
织玉向四周看了看,四方馆中一派安静,连平时偶尔走动的仆人也不见了,她跳上其中一座阁楼,将纤细的身形隐藏在楼顶的阴影之中。
从此处不仅可以观察到居所的全貌,也能防范从外面而来的敌人,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好地方。
只见那人果然在使团所居的小楼下停了下来,沿着回廊几番跳跃,走近了阁楼后的小花园中,那个地方织玉再熟悉不过,谢砚曾在此地与她和栾辙交谈。
分明发生在不久之前,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织玉失神片刻,再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在他的身前,一个人半隐在阴影之中。
不需要看到另一个人的样貌,织玉知道,那是谢砚。
此人是他的手下?
织玉垂眸思索,忽然,一道无形的杀气如利箭般射来,她向右躲去,一柄短刀深深插入她方才的藏身之地,而先前那人,已如鬼魅一般掠至身前,手中古怪的武器招招致命。
两人迅速过了数招,织玉抓住他的破绽,自楼顶跃下,向四方馆外而去。
月色之中,隐于阴影中的身影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莹白的光泽,清俊的脸庞好像想到了什么,浮现出一丝不悦。
“属下无能,将贼人放跑了。”
“无妨。”那丝不悦很快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他云淡风轻地说,“不是什么贼人,回去回话,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薄云笼罩月影。
李大夫在客栈房间中走来走去,两只起皱的手紧握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闪烁的眼神显示出他的不安。
房间的窗户开着,可以望见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他却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将窗户合上,黑夜总是能无限放大人的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起之时,窗户忽然吱呀一声,他如惊弓之鸟向后跃起,险些撞到桌角,当看清进来的人时,这才放下心来。
“唉,你怎么说走就走,留老夫一个人……”他不禁抱怨道,抱怨道一半又停住了。
眼前的女子眼中半点笑意也没有,昏黄的烛火也遮不住她脸色的苍白,他起先以为她是受伤了,可是灵敏的鼻子一点儿血气也没嗅到,再观对方不似白日坚定的犹疑惊惶目光,满腹狐疑地叹了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