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沉吟片刻,没有立即答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李大夫疯狂给织玉使眼色,织玉却不理会。
北魏的官兵只是暂时被甩掉,她不相信北魏二皇子会轻易放弃,两人还在逃命之中,如何能够再带上一个半点武功也不会的老人。
李大夫的心思倒不难猜,他一个老人家,怕再遇到什么山贼盗匪,但就两人现在的境况来说,李大夫自己走,比跟他们在一起要安全多了。
所以织玉不仅不打算帮腔,还要反过来劝他。
“咳咳……”仿佛害怕两人拒绝,李大夫又忙不迭地说道,“我看两位这身上也有不少伤,老夫正好是个大夫,还能照应一下,尤其是这位姑娘,要是哪里的伤口恶化了,留疤事小,危及生命就不好了。”
织玉当即摇头:“不需要……”
李大夫打断她,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忽然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老夫是魏朝人,身上有路引,早年四处行医,在那涪州城也有几个熟人,两位这样子,就算进了城,只怕也不好找客栈落脚吧。”
这话就带着轻微威胁的意味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织玉恐怕此刻就要拔剑出鞘,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谢砚。
他也不是会轻易受人威胁的人,就怕李大夫这话会起反作用。
出乎意料的,谢砚反倒笑了,有些紧张的氛围因此忽然变得轻松起来,“那就有劳老人家了。”
当谢砚和织玉纵马疾行于北魏的原野之上时,魏朝皇宫宣政殿内殿之中,二皇子坐在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抚摸着扶手上精雕细琢的双龙戏珠图案,脸上的表情却很难看。
他一把将奏折摔到桌上,下面跪了好几个将领打扮的人,将头埋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的本事?连个人都找不到?”二皇子苍白的脸色因怒火透出几分红来。
其他人不敢多言,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地。
就在这时,二皇子身边的心腹太监走了进来,睨了一眼满地的人,眉梢上带着喜气,不等走近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成将军回来了,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回来了?”二殿下脸上一喜,“快宣。”
他又看了一眼下面这些人,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几个将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因长跪不起而疼痛的膝盖,忙不迭地起身出去,与进来的成厉打了个照面,露出一个愁苦的表情,要不是场合不对,恐怕得拉着他的手好好诉诉苦。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成厉的脸色不比他们好上多少,脸上阴云密布不说,竟然连甲胄都没有脱下,上面的破损和血迹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而且是吃了个败仗。
几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也是个瘟神,还是赶紧走吧。
成厉刚一走进殿中,二皇子便热情地招呼他,“成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人追到了吗?”
成厉并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居然还能挤出个笑容来,“怎么了这是,孤有什么问题吗?”
好一会儿,成厉终于沉着声音开口问:“殿下还记得去年九月十五答应过臣什么?”
质问的口吻让二皇子愣了一下,原本想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也明白过来他为何会是这副样子,顿时脸色一变。
去年魏皇将膝下的一个公主送去北狄和亲,九月十五正是公主的婚驾出发的日子,当时场面之浩大引得全城百姓围观。
成厉和二皇子,一个是魏皇的心腹大臣,一个是公主的兄长,亲自将她送到了都城外。
那个时候,成厉目送着送亲的队伍远去,问二皇子他是如何看待此次和亲,又是如何看待北狄的。
时隔大半年,二皇子终于记起了这件事,也记起了自己的回答。
“和亲终究只是一时之计,北狄人凶狠贪婪,再多的银钱、再多的美人也喂不饱他们的胃口。若想北方的百姓能真正安居乐业,必须彻底让北狄臣服,让他们不敢再侵犯我大魏国土。”
是时,为了迎合魏皇的心思,满朝上下都是主和的声音,但二皇子知道,谁都有可能主和,成厉不可能。成厉曾在北境驻扎多年,亲眼见识过北狄人的残暴,成名之战也是与北狄的战斗。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了拉拢成厉,还是因为头一次见到和亲的场面油然而生的愤慨。
但无论如何激愤总是一时的,当他坐在这里的时候,注定了有些话只能是说说而已。